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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后听沈煌要他同往见母,不由把手一摔,娇嗔道:“你真会闹鬼!表面听我的话,暗中绕着弯,拿主人好酒好菜做香钩,结果还是想我此时就去见你母亲。也不想想,本来我就怕人笑话,到了这里,率性大大方方进去拜见也好,偏生你娘对我太好,问得殷勤,龙子又不会说话,我一怕羞,打消前念,恰巧又被人看破,业和大姨说好,不再进去,如今背人谈上一会,再同走进,我叫什么人呢,莫非好酒好菜,我没有吃过,就这样嘴馋,下次再和我说鬼话,我又不理你了。”

  沈煌见她娇嗔满面,慌不迭分辩道:“姊姊千万不要怪我,实是因你老远赶来,天已近午,回去还有好些路,再说,你那洞中,只有一些野菜山粮,比我在茅篷吃的还苦得多,想起心疼,娘又急于相见,就是请你进去,也是装未见过,一先一后,把活想好再去,并非一同走进,有什可笑,我实在粗心,只顾想姊姊和娘早见面,在这里多玩些时,忘了你方才所说,才有此失,以后也许还有说错话的时候,但我决不敢成心闹鬼,只姊姊一说,马上改过,依你如何?可是这远的路,你回去还要自己动手,忙上些时才能到口,这怎么好呢?”

  明霞见他惶急,化嗔为喜道:“你真把我看成废物了,无怪他们常说,像你们这样出身的人不堪造就,随便吃顿饭、时候早晚一点,也当着一件大事。自家做来吃,有什相干?何况寒萼谷离此较近,我回家无聊,正好就便访看司徒兄妹,莫非他们那么好人,虽是初交,还不管我吃的么?我出来时案上业已摆满,想是为了龙子他们说话耽搁,此时当已人座。我们已谈了好一会,你该回去,我也要走了。”

  沈煌还想说话,明霞故意气道:“你又不听我的话么?”

  沈煌方说:“我听我听,随便姊姊。”

  跟着伸手又要想拉。明霞忽然把手一推,低声喝道:“有人来了!怎么老是这样?多气人呢。”

  二人同立洞底透光之处,日光正由上面照下。沈煌方觉四外无人,也无别的动静,明霞已朝上把手一指,跟着便听崖洞上面晏瑰边走边喊:“你们话谈完了么?给我一个面子,同去里面吃我亲手做的菜如何?”

  说时,人已快要走到洞口。明霞先和晏瑰在寒萼谷相见,见她貌丑,双方年岁相差,晏瑰口快心直,性又古怪,虽知对方女中奇侠,本领甚高,并无亲近之意,及至方才窗外窥探,被主人看破,正在又愧又急,不好意思,不料对方竟是通情达理,比自己想得还要周到,拉往一旁,再行开口,更无丝毫轻视讥笑之意,虽只立谈之间,居然大生好感,走时见她来寻沈煌,又是人未近前便先开口说话,没有丝毫窥探之意,越觉此人真好,不等纵落,便先笑道:“多谢大姨,我正催煌弟回去吃饭。我因有事,也要走了。”

  说罢当先纵上。上面洞口离地颇高,沈煌还纵不上去,便由原路赶上。

  晏瑰只得一人,并无同伴,笑对明霞道:“他们只知有人在窗外窥探,业已走去,煌侄一走,龙子他们也要跟来,被我拦住,除珊儿有点明白外,别人都不知道是你。其实无什相干。你两人才貌年岁无不相当,互相爱好,又是经父母师长赞同的佳偶,本非世俗儿女,这样脸嫩作什?我叫煌侄出来,便因他娘和何、蔡二位姊妹都想见你。我和你初交不久,恐怕无此情面,特意要他代我挽留,如何还是不肯赏光呢?”

  明霞笑答:“大姨大言重了。侄女实是来时不曾细想,没有一直登门拜访,先在外面窥探,自知失礼,于理不合,不便进去;方才已和煌弟说好,不是今夜便是明朝,必要专诚拜访。早晚终要叨扰,并非客气,有什顾忌,还望大姨原谅才好。”

  晏瑰笑说:“你这人真个可爱。令师是我老前辈,你我本是平辈姊妹,但我和沈家二妹、煌侄的娘又是患难骨肉之交、新结拜的姊妹。真要算起辈份,简老前辈行辈最高,就算我不是峨眉本门,无论从哪一方说,煌侄是他门人,比我先高一辈;就以新拜的苍山三友而论,也只能和他以平辈相称。照着论亲不论疏的说法,我反而做了他的长辈。你我初交,令师父又长我一辈,昨日谈起师门渊源,还是姊妹相称,如何才隔一日你便这等自谦,跟着煌侄喊我大姨?本来万不敢当的事,不过你这两姊弟都生得和玉人一样,实在爱人。

  单是英俊美秀还不希奇,难得都是这么聪明灵慧,从头到脚都带着一股活泼天真、明爽英俊之气,使人爱到极点,这样称呼,显得你们情份更深,我也就不客气了。我这人最是爽快,你既不愿此时入见他娘,下趟再来也好,不过龙子兄妹都在这里,令师终日打坐,相隔又远,饿着肚皮回去,我这主人间心不安。你和良珠妹子一见如故,她也十分爱你,一提起就赞不绝口,巴不得你和煌侄的婚姻能够成功。听简老前辈之言,你二人的婚姻,他兄妹昨夜回来最迟,没在旁边,也许还不知道。寒萼谷离此虽然也有不少的路,比你回去要近一半,不如到她那里谈上半日;等到午后申西之交,你再作为专诚来此拜望他娘,就便吃我一顿粗菜,不是好么?”

  明霞虽是女中英侠,到底年轻面嫩,不愿进屋,更恐淑华露出口风,另外三人又是初见,万一谈及婚事,不好意思,先见晏瑰,也有一点脸红,及见对方词色这样诚恳,非但没有取笑意思,真和自家亲人一样,毫无虚伪,口气问虽也提到两小夫妻的话,都是出于爱重,不是取笑,同时看出对方貌虽奇丑,人却刚中带柔,豪爽自然,相对越久,越使人可亲可近,闻言暗忖:“我和煌弟,不说未婚夫妻,便以同门之谊来论,他母亲死里逃生,犯险来此,也应前往拜见,反正早晚要来。听大姨所说口气,分明已向蔡三姑她们打过招呼,所以无人跟来;此人最通人情,决不会使我难过,再不答应便是小家子气;再看沈煌立在一旁,眼巴巴望着自己,最好当时就同他进去才对心思,自己本心也实想乘这两三天和他同游,以免拜师之后,各有功课,又不知道师长脾气,万一规矩太严,不能常时同在一起,又受埋怨。”

  念头一转,随口答道:“我本心也想去看良珠姊姊,扰她一顿,除却往返耽搁,大约日头还未西沉就可来此,也许连他兄妹一起拉来呢,只不知他家那几位客人走了没有。”

  沈煌接口答道:“车、查两老前辈,昨夜你走之后,谈到天明将近,也未睡眠,便同告辞走去,只恩师和雷四先生走得最后,带我起身,行经阎王沟,天已大亮。恩师和我想请他同来,他说司徒兄妹山居清静,又爱干净,连日扰了人家,主人又太客气,不愿再住下去。昨夜大家分手时,孙登和井凌霜夫妇又特意赶去,请四先生到他家住几天,业已答应。还有昨夜事完之后,只袁和尚一人无处可去,他平日那么刁钻古怪,到了司徒家中便觉拘束。只车老前辈一人最是爱他,走时偏又不带他去。阎王沟恶斗之后,虽和贼党说好在明年雪山大会之前彼此两不相犯,但是这伙狗贼凶人有什信义!小和尚人大尖刁,只他杀贼最多,均用诡计取巧得胜,不是真实本领,所杀又有两个是凶僧玉弥勒花空的心爱徒弟,贼党恨之入骨,如其狭路相逢,本已难免生事,小和尚更是胆大好胜,疾恶如仇,刚拜师不久,车三叔那一套全被学会,只更多了好些花样,车三叔爱他也由于此,走时却将他丢开,小和尚向其求告,反被骂了一顿。

  目前冯村这班贼党受了重创,更加恨毒,扫兴丢脸之时,他们平日那么骄狂,自然无颜再住下去。昨夜便有几个新来的恶贼,连冯村也未去,便借安葬同党尸首为名,当时走去。只恶道诸天禄带了些人回转冯家,此时大概一半还在用棺材收殓贼尸,觅地安葬,或是运送回籍,下余必是回到冯家匆匆一说,朝老贼父子警告一番,陆续起身。小和尚住在解脱坡前,相隔这里最远,已有数日不曾回去,必要回转茅篷,群贼无论如何走法,他那里均是必由之路,

  车三叔一走,小和尚见和他好的小弟兄姊妹各有各事,都已起身,我又要来见娘,剩他一个,说什么也留不住,行至中途,非被贼党发现不可,就因昨日惨败,不敢当时发作,也必乘他落单,暗中尾随下去阴谋暗算,小和尚不知厉害,再一淘气引逗,贼党有了借口,发难更快,因此四先生打算随后跟去,就便看看车三叔是否出什花样,还是想引小和尚惹事,就便得点好处,所以非走不可。今日寒萼谷虽然一个人也没有,但他兄妹奉有恩师密令,在这数日之内不能离开,连大黄都不许远出,听口气好似为了怪人赫连兄妹的原故,姊姊你便约他,也不会来,还是请早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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