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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小妹当时也未发作,就近命人持了信号银镖寻两能手相助,亲自追了下来,路上恰又遇到两个能手,刚合为一起,见人已投店打尖,因唐家狗子官家势力太大,手下人多颇有能者,自家又有强敌寻来,正在多事之秋,心虽忿恨,暂时还自慎重,不肯把事闹大,便由侧面树林中纵上店家后房屋顶,准备由临河后窗人内,与淑华母女见面,互相商计把她母女救走,哪知人还没有下去,淑华姊姊已经投水自尽。彼时我料贼党将往石桥打尖,那一带店家十九临河,为了势孤,也打的是暗中救人主意。你往雇小船时,我假装投店,正在隔壁推窗观察形势,忽见人已投水,随流漂去。我水性不佳,恐赶不上,这样貌美温柔而又贞烈的好人,为了方才一己私念,稍微疏忽,使其葬身江流,不特有负三姊重托,问心也是难安。

  正自愁急,忽见两条人影由隔壁屋顶飞投入水,看出是往救人,水性极好,还没想到彭家小妹也在其内,晃眼之间将人追上,相隔已是好几十丈。淑华姊姊刚一冒出水面便被捞住,踏水往下游头荒滩上驶去,知已救起,心中略定,同时又听隔壁争斗喧哗之声,想到秋棠尚在,忙由隔窗过去。一看所有贼党已被一人点倒,认出那是彭氏兄妹至友小江神白通,听他发话,才知彭家小妹约来,正向贼党要人,内有两个已被点了懒穴,痛苦不堪,亦知此人心辣手狠,疾恶如仇,又见贼党疼得周身乱抖,满头汗珠乱滚,都有豆大,再不出面必全处死。这些恶人,杀了不多,无如狗子势力太大,事须通盘筹算,暂时还须适可而止,以免连累好人,多生枝节。忙在暗中发话,告以淑华姊姊投水遇救之事。白通与我本来见过,听我隐在里屋屏风后面发话,不曾出见,似还笑我胆小怕事,略微回答了几句,便朝贼党怒骂,把当日事情全揽在他的身上,连名姓住址全都说出,令贼党警告狗子,当日之事乃他无心相遇,路见不平,居家并不在此,如有本领,十日之内可去岷山灵珠洞茅篷之内寻他,否则,他必往取唐贼父子狗命。

  并说如非投河的人已为他平生第一知己之交救起,你们这伙狗党又在苦口哀求,一个也休想活命!就这样,仍给每一贼党点了残穴。白通独门点穴法最是厉害,所点残穴虽然无什痛苦,到时自解,只有六个时辰不能转动,可是事后人全成了残废,周身真力全散,休说仗势欺人与人动手,稍微走快一点便要气喘汗流,倒地不起。一任贼党哀求,全不理睬,说完自带秋棠昂然自去。我正退回,便见你驾小船驶来,纵到船上,同往下流驶去。

  到了荒滩,彭家小妹见人救不醒,正在发急,当地无法安顿,正打主意,巧遇晏家大姊,交谈没有几句,狗子因久等人不归,又派了几个能手赶来接应,遇见先败贼党,得知前事,知道敌人厉害,一面分人向狗子报信求援,一面分人追来,已快追近。匆匆议定,请晏家大姊护送淑华姊姊就近觅地暂避,等人回醒,再来此山相见。我们的人正和贼党交手,白通忽带秋棠寻来,几个照面便全点倒。只他一人上前,我们全未出手。事完谈了一阵,白通说唐家父子残害良民,罪恶如山,非要除去不可,后经大家劝说,老贼朝中大官,不宜操之过急,以防连累好人,惹下乱子,无从收拾。白通疾恶太甚,还不肯听,力言多大乱于也由他一人承当,这类害民贼,万饶他不得!后来还是彭家小妹开口,方始应诺。上来先寻贪官和狗子,由他再约一位高人分头警告,将其稳住,先把当日救人和打伤贼党之事压住。

  狗子知道官府无能,张扬出去只有丢人,早取灭亡,暂时必不敢动,至多暗聘能手寻仇报复,等过些日,仍由白通暗中下手,先用点穴法使老贼无疾而终,等他官家势力一去,再除狗子和那些助纣为虐的狗党。议定之后,为防狗子性暴,官私两面一齐发动,白通竟独自一人迎上前去,想在败逃贼党未到以前,先自登门给他一个厉害。秋棠本是彭家小妹新收门人,因晏家大姊匆匆分手不知何往,双方又只互相闻名,初次见面,自身事情又忙,便和秋棠说明,淑华姊姊有晏家大姊照应,决可无虑,暂时将她带往彭家寄居,就便学习武功。

  我姊妹分途追来,连去两次未遇,后到黄芦庵,才知晏家大姊脚程真快,就那半日工夫,已把人救回山来。彼时淑华姊姊水未吐完,人也不曾回生,先还不知她投水时上下相隔大高,人已受了内伤,如非巧遇大姊是位内家能手,家中又有医治内外伤的圣药,我们就把人救到三姊家中,早晚伤发,如何医治?经此一来,总算逢凶化吉,否则我们为了一时私念,误了她的性命,怎对得人呢?”

  随听外屋有人进门,接口道:“我平生厌恶男子,想不到世上竟有这类奇人。方才我为此事,特意赶往寒萼谷打听,果和三妹所说一点不差,并在那里见到一位老前辈,得知西后山这伙贼党恶贯已盈,不久便有一场恶斗。我正有些手痒,告辞归途,又遇一位老友,闻知此事也想前往看看。我知此人性情古怪,不听人劝,谈了一阵便自回转。三妹怎还未来?”

  前一女子答道:“我已命人请她去了。”

  淑华刚听出后来那人是救自己入山的黑女,便听外屋又一女子走进,宾主四人互相寒暄说笑,语音颇低,约有杯茶光景便同走出,不知所说何语,一看窗外现出日光,才知晨雾方消,天早大亮,想起自己昏睡了一日夜,心中一惊,正觉腹饥。黑女忽然同一少妇走进,二人手上均端有酒食,见面便说:“姊姊初愈气虚,吃完再作长谈,我们昨夜均吃过不少东西,无须客气。”

  说罢,一个去端茶几,安排酒食,一个便扶淑华坐起,极为殷勤亲热。

  淑华见那少妇年约二十三四,丰神绰约,明艳多姿,比起自己,不在以下,人更豪爽情热,使人乐与亲近,两次开口谢问,均被黑女止住,腹中也实空虚,坐起时还有些头晕,料是昨日淹死回生,吐得大多之故,主人如此厚爱,也就不作客套,只得谢诺,吃了半饱,把筷放下。黑女还嫌吃太少,或是口味不投。淑华力言:“量小,菜味绝佳,初愈吃得大多。”

  黑女力言:“内伤已愈,有小感冒,稍微调养一半日便可痊愈,有病我也能医,包你明日准好。”

  淑华心料少妇便是钟情周文麟的蔡三姑,急于想问对方姓名底细,无心多吃,闻言只得勉强又添了一点。吃完,黑女收去残肴。少妇忽然坐向榻旁,拉着淑华的手,笑道:“姊姊果是绝代佳人,非我所及,难怪周兄对你那等痴法。”

  淑华听出所料不差,对方既与文麟相交,爱子沈煌必也常见,心中惊喜,先因对方提起文麟痴情苦恋,还有一点不好意思,及见少妇说完前言,只把一双明如秋水的媚目注定自己,不再开口,急于想听下文,暗忖:“此是深山之中,听方才外屋诸女谈论,分明自己身世为人均所深知,这类隐居深山的奇女子,均不作儿女态,身受人家救命之恩,再如遮掩害羞,反倒难得人家同情,煌儿和文弟所居想必离山不远,难得有此良机,如何错过?还是实话实说,免得引起猜疑。”

  念头一转,忍不住反问道:“姊姊尊姓芳名?何处与文弟相见?小儿沈煌可曾见到?”

  话未说完,黑女也走了过来。

  少妇先指黑女笑道:“这是隐居本山的西南有名人物黑衣女侠晏家大姊,单名一个瑰,人最义气,生具至性热肠,平日孤身一人往来西南诸省,专一济困扶危,拯济穷苦无告的人,但又不似绿林豪客劫富济贫,因其聪明绝顶,智计过人,只管挥手万金,散财如土,从未做过偷盗之事,因其家业豪富,由十八岁上便百计千方救济孤寒,无善不为,常说我那钱财均是祖上遗留,不劳而获,享用可耻,再说也用不了许多,也应以自身能力谋生,如何享受现成?仗着天生异禀,从小便得高明传授,一面托了可靠的人代掌家业,救济穷苦,自己弃家入山,专心习武。

  过了两年,遇到两次灾荒,把富甲一省的家财散去大半,觉得照此下去,多大家财也有尽时,以后想做好事便难为继,重又出山,把管的人召集拢来仔细商计,除留下十亩祭田外,连所居圃林房舍、古玩衣物完全卖光,然后招些穷人,往各省山野之中开荒,由她供给牲畜农具,合力分耕,自家不时往来其间考查勤情,也不收入租粮,只把自家救人济世的心愿常时向众人分说,立下许多善法,每一苦人在她全力供给扶助之下,上来壮丁每人可分六亩以上,老弱减半,在此限度以内,任其辛勤积蓄,随便享用;每人所耕或是所得超出十石谷米,再提三成归入公仓,专备荒年和她助贫救苦之用,不消两年,各地全都堆满,除粮米外,还有各种珍贵药材以及山中猎得的兽皮之类,她再取走一半,又招一些苦人,另觅沃土聚众开垦,因此越来地方越多,所救的人不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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