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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蝙蝠頭也不回,迅速的向天塹那邊的缺口移去,叫聲更加淒厲,彷彿已知道大法師隨後追來。

  大法師身形飛靈巧幻,峭壁上可供立足的地方卻不多,對這個環境,當然還沒有蝙蝠熟悉。

  蝙蝠連那裏有一條石縫也了然,眼看壁立如削,那距離他越不過,非掉下去不可了,那剎那,他的手卻不偏不倚地插入了一條石縫之內,身形藉此飛越過如削石壁,繼續掠向前去。

  大法師幾個起落,已經被蝙蝠遠遠拋下,他要先打立足的地方,難免緩下來。

  他也知道追不及,身形再起,向五色帆這邊掠回來,正好又落在那條船桅上。

  蕭十三這時亦已立足一條船桅,目光一轉,道:「琵琶,他環境比你熟悉,又能夠充分利用,你是追不到他了。」

  大法師無言頷首。

  這片刻之間,蝙蝠又已掠前了十幾丈,身形始終是那麼瘋狂,怪叫聲不絕。

  那個出口遠看來只得一線,其實闊得很,足可以讓那艘五色帆駛過。

  出口兩邊都是壁立如削,筆直伸展出去,從只看見那一線天光來推測,絕不是一個短距離。

  要將五色帆從這缺口駛出去,無疑也不是一件易事,除了足夠的人手之外,還要配合純熟的技術。

  蕭十三帶來的人雖然不少,但要他們控制這艘五色帆,能否在日落之前駛離這個地方,實在是一個疑問,所以,一看清楚周圍的環境,蕭十三已完全打消這個念頭。

  蝙蝠沒有理會是否被追趕,繼續瘋狂往前撲,在那一線天光看來,的確有如一隻蝙蝠似的。

  蕭十三接道:「看來他對你倒是害怕得很。」

  他雖然沒有看見蝙蝠的表情,但是從蝙蝠的舉動與叫聲,已不難發覺他內心的恐懼。

  大法師只是一聲嘆息,楚輕侯便接問:「師父,大師兄要跑到什麼地方去?」

  大法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這種話不是你會說的。」

  楚輕侯一怔,嘆了口氣。「弟子方寸已亂。」

  「關心則亂。」大法師搖搖頭,雙袖一振,飄然往主艙上落下。

  蕭十三緊接落在大法師身旁,楚輕侯亦自掠下去。

  這時候,那些武士亦紛紛掠到適當的地方,紛紛拋出了一條條飛索。

  那些飛索的一端連著一個鉤子,紛紛鉤在五色帆的船舷壁、船桅之上,隨即滑過繩子,滑向五色帆。

  那艘五色帆立時就像被網在一張巨大的蜘網中,那些黑衣武士有如蜘蛛般向網中接近。

  蕭十三居高臨下,一聲暴喝:「搜!」身形隨即急動,「嘩啦」一聲撞碎了一扇窗櫺,直撲入主艙之內。

  楚輕侯只恐有失,身形接動,撞碎了另一扇窗櫺,亦闖了進去。

  那些武士應聲亦紛紛採取行動,向其餘的窗撲去,每一個都有如豹子般剽悍。

  他們沒有一個發出聲音,就是這一點,已可見平日訓練的嚴格。

  大法師卻沒有動,木然立在那裡,若有所思,又像在準備隨時接應。

  水面平靜無波,那艘五色帆亦異常穩定,多了那麼多人,竟似完全沒有影響,那份堅固,實在不簡單,而那種寬敞更加驚人,難怪胡四相公只憑這艘船,便能夠縱橫四海。

  那個主艙在外面看來倒還不覺怎樣,進入了艙內,才知道竟有如大富人家的廳堂,非獨寬敞,而且華麗。

  蕭十三也不是沒有見識的人,但奪窗而入的那剎那亦不禁大感詫異。

  艙中兩行柱子,每一根都粗可合抱,上面雕刻著諸般花紋,下接繡氈,上接承塵,俱是非常精緻,而錦帳四懸,配合華麗的陳設,就是一般大富人家,也未必有這般堂皇。

  長明燈處,照耀得十分的光亮,艙兩壁,柱兩旁,赫然靠著一個個白衣人。

  那些白衣人衣白履白,就是臉色亦有如白堊似的,一點血色也沒有,一個個手執兵器。

  他們的眼睛卻都睜大著,眼睛都是死白色,絲毫神采也不見。

  這絕不像是活人的眼睛,他們一個個就如殭屍那樣,木立不動。

  蕭十三身形落下,正落在兩個白衣人的身旁。

  那兩個白衣人毫無反應。

  蕭十三準備應付他們的襲擊,看見他們的樣子,立時想起楚輕侯的話。

  ──這些莫非全都是活屍?

  蕭十三心念一動,雙掌疾劈了出去,凌空疾擊向兩個白衣人的胸膛。

  掌並未擊實,相距還有一二尺,「砰砰」的兩聲,那兩個白衣人已被強勁的掌風震得倒飛出去。

  一飛丈外,撞在一根柱子上,又是「蓬蓬」的兩聲,貼著柱子凌空摔下來。

  那兩個白衣人始終一點反應也沒有。

  ──果然並不是活人。

  蕭十三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

  艙門旋即被撞開,十多個火龍寨武士迅速闖進來,他們非獨行動迅速,出刀更加迅速。

  刀光閃處,在艙門附近的幾個白衣人全都被他們斬倒在刀下。

  有的頭被劈開了兩片,有的被攔腰斬成兩截,但全都不見有血冒出來。

  斷口顯露出來的是死白色,乾癟的肌肉,那些骨頭,甚至連骨髓也都沒有,卻惡臭撲鼻。

  那些武士看在眼內,不由都脫口叫出來,有生以來,他們還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敵人。

  楚輕侯早已在那邊奪窗闖進來,游目四顧,聽得驚呼聲,回頭望一眼,道:「這都是活屍,不要管他們。」

  那些武士應聲奔前。

  蕭十三縱身掠到楚輕侯身旁:「在白天他們不能動,但到了夜裏,卻是跳躍如飛,而且不畏刀劍。」

  「那是因為他們已沒有生命,根本已沒有所謂受傷死亡。」

  蕭十三搖頭:「我卻是不明白他們怎能動。」

  「這正如湘西趕屍,一樣不可理解。」楚輕侯嘆了口氣。「有人說那只是騙人的玩意,我沒見過,所以也不敢肯定。」

  蕭十三冷哼一聲。「我也一樣沒有見過趕屍,但眼前這些活屍,我卻是絕對相信,到了夜間,他們真的能夠跳動。」

  楚輕侯苦笑。

  蕭十三接道:「這並不是因為告訴我這些事的是你這個老實人。」

  楚輕侯明白蕭十三的話,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情豈非每一件都不可思議,都是難以令人置信?

  楚輕侯搖頭。「希望在日落之前,我們便能夠將事情解決。」

  語聲一落,他拔劍挑開了一幅幔幕,蕭十三雙掌同時一錯,蓄勢待發。

  幔幕後什麼也沒有,楚輕侯一收劍,轉向對門那面屏風奔去。

  那面屏風一看就知道年代已遠,在屏風之前,放著一張形式古拙的長几。

  一張羊皮地圖在長几上攤開,竟然是皇城附近的駐防地圖,卻也不知是多少年前之物,不少地方已經被蟲蛀穿,蕭十三目光落在地圖之上,忽然笑起來:「這張地圖太老了。」

  楚輕侯點頭道:「的確太老了,皇城已改變很多,駐兵的地方大都易改。」

  蕭十三道:「我只是知道東南兩條官道已因為山洪破壞,不能再使用,另開新路,而好些地方亦改了名字。」

  楚輕侯微喟:「從這張地圖看來,留侯的確野心勃勃,當年的被逐,也不是冤枉的了。」

  蕭十三一聲冷笑。「百年後的今日,他非獨野心未滅,反而更高漲,主意竟然動到我頭上。」

  「這倒是沒有動錯。」

  「但顯然,他很多方面仍然停留在百年之前,以他的執拗,能夠說服他的人只怕不多,就拿這張地圖來說,若是以它來行軍佈陣,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楚輕侯嘆息道:「無論成功與否,不戰則已,一戰之下,難免屍橫遍地,血流成河。」一頓又接道:「我雖然未經戰禍,亦想像得到戰爭的殘酷。」

  蕭十三頷首道:「我一樣沒有經歷過,但在火龍寨崛起的一段日子,亦與江湖上的幾個大幫派血戰幾次,那雖然只不過千百人,血戰之後,亦已有慘不忍睹的感覺。」

  說話間,主艙已經被那些武士搜遍,除了那些活屍之外,並沒有任何發現。

  蕭十三看在眼內,斷然道:「能夠拆掉的,都給我拆掉。」

  那些武士應命,長刀揮舞。

  一塊塊幔幕在刀中碎裂,艙壁亦被砍開,那塊血紅色的地氈亦被割成一片片。

  不過片刻,整個主艙已幾乎被翻轉過來,一樣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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