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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李大娘苦笑道:「這個人就算不是一個瘋子,我看也差不多的了。」她媚眼一瞟,道:「他現在可是並不在這裡。」

  常笑道:「在!」

  李大娘一怔,道:「在什麼地方?」

  常笑不回答,只將頭抬高。

  他望著上面承塵。

  李大娘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她才將頭抬起,就看見那上面的一塊承塵已經打開,一個人正從那裡飛落。

  一個年輕人,臉色死灰,彷彿帶著重病,身形卻靈活非常,一點都不像有病的樣子。

  這個年輕人當然就是王風。

  李大娘眼都直了。

  她並不認識王風,卻相信常笑的說話。

  常笑並不像一個喜歡開玩笑的人。

  這個時候更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血奴也瞪大了眼睛,瞪著王風。

  她已不止一次阻止王風去找李大娘,衝動起來甚至要挖掉王風的眼珠。

  ──因為,她是個女魔,男人見了她,沒有一個能不著魔的,她看見你,一定不會讓你走──

  ──我只求你不要去見她──

  她甚至要求王風。

  王風並沒有答應,他連死都不怕,又怎會怕一個女魔?

  他現在來了,血奴也只有乾瞪著眼。

  桌子已給甘老頭打裂踢飛,周圍陷阱的翻板雖未恢復原狀,中間的空地已夠寬闊。

  王風伸手踢腳的飛落,居然沒有給他打著人,踢著人。

  他落在血奴的身旁,卻不敢正望血奴。

  是不是害怕血奴又來挖他的眼睛?

  他沒有作聲。血奴居然也忍得住不作聲。

  常笑看著他們,不禁有些奇怪,道:「你們見面怎麼話都沒有一句,甚至彼此都不望一眼?」

  王風正想回答,血奴已搶在他前面,道:「他怎敢望我?」

  常笑一愕道:「為什麼不敢?」

  血奴道:「他不怕我挖掉他的眼睛?」

  常笑又一愕,道:「怎麼一見面你就要挖掉他的眼睛?」

  血奴道:「因為我叫他不要來,他偏偏要來,叫他不要看的東西,他偏偏看。」

  常笑道:「到底是什麼東西,連看你都不許他看?」

  血奴道:「其實也不是什麼東西,只是一個人。」

  常笑道:「李大娘?」

  血奴默認。

  常笑追問道:「這又是為什麼?」

  血奴不答她。

  王風忍不住開口說道:「她害怕我被她迷住。」

  常笑「哦」一聲,笑顧血奴道:「你的醋意倒不少,竟吃到自己母親頭上。」

  血奴的嘴巴抿成一條直線。

  常笑笑問道:「你現在真的還想挖掉他的眼睛?」

  血奴道:「現在不想了。」

  常笑道:「已改變了主意?」

  血奴不答反問道:「你知道他是我的什麼人?」

  常笑道:「朋友?」

  血奴搖頭道:「客人!」

  常笑道:「哦?」

  血奴道:「我看他這個客人還算不錯,所以才一再阻止,甚至動手挖他的眼睛,他卻連這都不怕,非要來一趟不可,人家這樣不領情,我還好意思再多管閒事?」她冷笑又道:「況且我根本就挖不了他的眼睛,現在人就在他面前,不看都看了,何不由他看個足夠?」

  王風卻沒有看李大娘,他在看常笑。

  聽到血奴這樣說,他的目光就轉到血奴面上。

  血奴偏開臉。

  常笑看在眼內,笑道:「我看他這次到來,倒不是為了要看你的母親,是為了你的生命安全。」

  血奴霍地盯著王風,口裡應道:「他這麼好心?」

  王風回答血奴的說話:「我的心現在還未開始變壞。」

  血奴盯著他,道:「你不是很想見她?怎麼還不將眼睛看著她?」

  王風道:「就算我將眼睛看著她,你也不必擔心我被她迷住。」

  血奴冷冷道:「誰擔心你了。」

  王風歎口氣,道:「她不錯很美,迷人的卻並不是她的美色。」

  常笑一旁忽然插口說道:「歲月不饒人,一個人縱有十分姿色,一到了三十,最多就只剩八分,女兒都已這麼大了,我看她四十都有了。」

  李大娘即時一聲歎息,道:「我看來真的這麼老了?」

  常笑趕緊搖頭,道:「這還不至於,但說到顛倒眾生,已沒有那麼容易的了,武三爺那種男人雖然很多,例外的男人可也不少。」他笑笑,又接道:「方纔武三爺之所以忽變的迷迷惘惘,連你拔劍殺他,也要在手中量天尺落地之後才驚覺,並不是因為你的美色,只因為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李大娘瞟著常笑。「你再看清楚,我的眼睛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她的笑容有如春花,眼神卻如春水。

  常笑就看著她的眼睛,火焰般輝煌的目光突變的劍一樣銳利。

  沒有人知道這個答案。

  目光才接觸,春水便流開。

  李大娘忽然將頭偏側,轉望著王風。

  王風的目光亦已轉向她。

  他的面色死白,眼瞳卻仍漆黑,秋星般閃亮。

  蕩漾春水突然停止了流動,聚在一起,彷彿聚成了一個春池。

  春池已逐漸乾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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