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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第二十一回 血奴

  鸚鵡,鸚鵡──

  血奴是鳥,也是人。

  鸚鵡當然是鳥,是不是也是人?

  這個人又是誰?

  這個人現在又在何方?

  鸚鵡是誰?

  鸚鵡又在何方?

  王風忍不住揭起了一塊承塵。

  他只望甘老頭並未斷氣,並且能夠回答他這兩個問題。

  他看準了落腳的地方,正要跳下去,忽然又將身子縮回,將承塵放下。

  是什麼令他改變主意?

  夜深風更急。

  風吹衣袂窸窣,一個人像風飄入了堂中。

  血奴!

  是人不是鳥。

  是鸚鵡的血奴。

  她的面色蒼白有如大病初癒,卻另有一種難言的美態。

  目光落在甘老頭的身上,她的眼瞳中就有了悲哀。

  一轉向李大娘,她的眼簾卻又冷如春冰。

  李大娘是她母親,甘老頭是她的什麼人?

  「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謂之悖德,不敬其親而敬他人者,謂之悖禮。」

  這是孝經上面的說話。

  這些說話並不一定有道理。

  天下間的父母並非完全都是好東西。

  不過在那個時候,悖禮的兒女到底還少。

  女孩尤其孝順。

  那種孝順又豈只愛,豈只敬。

  她們甚至不惜犧牲一生的幸福來服從父母,孝順父母。

  年輕貌美的女孩子下嫁行將就木的老翁,已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出賣自己的肉體來換取金錢,供父母揮霍,讓父母安度餘年也不少。

  這種悲劇,一直到現在仍然不時上演。

  天下間一直有那種父母,有那種女兒。

  「迫不得已」四個字,永遠是那種人的借口。

  這雖然可恥,只可惜有些人,根本已不知道什麼叫做恥辱。

  李大娘又是怎樣的一個母親?血奴又是怎樣的一個女兒?

  王風不知道。

  這個地方人事的複雜,已不是他就能夠想像。

  但無論如何,李大娘總不致於要血奴出賣肉體來維持生活。

  只看這座莊院,已可想像李大娘的財富。

  安子豪曾經告訴他,血奴是自己喜歡住進鸚鵡樓,李大娘根本管她不住。

  這說話他卻一直懷疑。

  甘願做妓女的女孩子到現在還是第一個遇上。

  相識的日子雖短,他絕不相信血奴是那種女孩子。

  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由得自己的女兒去做妓女而不肯加以阻止的母親?他同樣懷疑。

  他現在甚至懷疑這一雙母女是不是真正的母女。

  血奴縱身躍過了陷阱,走到甘老頭身旁,俯身輕撫他的蒼蒼白髮。

  她雖然沒有任何說話,那一種惋惜已在這一下舉動之中表露無遺。

  然後她走向李大娘。

  她再次伸出手,而且是兩隻手。

  這兩隻手都握上了李大娘的咽喉。

  這個時候絕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她更是一點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冷如春冰的眼瞳透出了怨毒之色,她同樣沒有說話,那一種憤恨亦已然從她的神情在她的動作之中畢露。

  看來她真的要扼殺李大娘。

  這樣的女兒實在少有。

  王風第一次見到。

  他看不到血奴面上的神情,但只看血奴的舉動,已經嚇了一大跳。

  他幾乎沒有撞開承塵撲落。

  雖然不知道這其中的恩怨,他也不想血奴變成一個殺母的兇手。

  他卻連開聲喝止也沒有。

  因為血奴那隻手並沒有扼下去。

  手背的青筋已怒起,血奴的面色更可怕。

  她恨的咬牙切齒,一雙手始終沒有扼落。

  看來她好像有所顧慮。

  是不是因為母女之間的親情?

  不少人的前半生毀在父母的手中,後半生在兒女的手中,但殺兒女的固然罕有,殺父母的人同樣少見。

  就因為其間還有親情。

  那些例外的如果不是窮凶極惡,就多數因為要殺的人實在不是東西。

  血奴看來並不怎樣的兇惡,李大娘似乎也還不至於完全不是東西。

  她雙手終於鬆開。

  王風這才鬆過一口氣。

  李大娘卻始終沒反應,她真的已昏迷得完全不知自己已在鬼門關走了一趟。

  血奴雙手抽回,右掌連同摑下,摑在李大娘左半邊面頰之上。

  掌一摑而過,又帶回,反摑李大娘的右半邊面頰。

  她的出手極快,左一掌,右一掌,一連摑了李大娘好幾巴掌。

  她摑的並不重,但也並不輕。

  到她將右手停下,李大娘左右面頰已被她摑的發紅。

  這幾巴掌已足以將李大娘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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