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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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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娘道:「不算得了什麼,只不過已打的你口鼻出血。」 甘老頭淡笑道:「口鼻出血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李大娘冷聲道:「這要看是哪裡流出來的血。」她眨眨眼,接著道:「如果是由內臟流出來,就可慮的了。」 甘老頭道:「你放心,絕對不是內臟流出來的血,只要你將紙毀掉,將人放出,我這條老命就交給你。」 李大娘道:「我本來有些放心,現在聽你這一說,可又沒有信心了。」 甘老頭詫異地問道:「我說的話有什麼毛病?」 李大娘道:「我將人放出,將紙毀掉後,你就死在我面前,這筆賬你叫我找誰算?」 甘老頭道:「你是說到時我就會一死了之,寧可死也不做你的保鏢,被你控制?」 李大娘道:「我沒有這樣說。」 甘老頭道:「你放心,我說過這條老命交給你,就完全交給你,絕不會再動自己的主意。」 李大娘道:「我知道你們十三個都是守信重諾,言出必行的人。」 甘老頭道:「那你還擔心什麼?」 李大娘道:「擔心我沒有辦法延續你的生命。」她輕歎一聲,道:「你應該知道,我跟地府的判官,一些交情都沒有,否則還可以請他在生死簿上把你的名字修改一下。」 甘老頭冷冷的一哼,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李大娘道:「什麼意思你應該明白!」她忽然問道:「你什麼時候懂得說謊?」 甘老頭不答。 李大娘搖頭輕歎一聲,說道:「武三爺那兩拳分明已打碎了你的內臟,你口鼻的血,根本就是來自碎裂的內臟,你以為我真的看不出來?」 甘老頭面色一變,道:「武三爺說的話你也相信?」他冷笑,接著又道:「他不是也說一隻手就換掉我一條命,結果又怎樣,我這條命何曾被換掉,反倒是他自己不單只丟了一隻手,連命都丟了。」 甘老頭由始至終他都沒有注視李大娘的眼睛,甚至在迴避李大娘的目光。 對於那一雙眼睛,他彷彿避忌非常。 美麗而晶瑩,雖則很迷人,那卻是一雙魔眼。 武三爺幾乎就死於那一雙魔眼之下。 可是到了他清醒之時,那一雙魔眼便不能再將他迷惑。 只因他的武功高強,內力深厚。 發覺不對路,一有了防備,他的神志就如鐵石般堅定,眼瞳就如火焰般熾烈。 甘老頭的內力雖然更在武三爺之上,對於李大娘的認識當然比三爺更深。 那一雙魔眼在他來說,已不是一個秘密,所以知所防範。 憑他的修為,心神自然比武三爺更堅定,即使他迫視李大娘的眼睛,也應該不會有多大的影響。 他卻一直在迴避李大娘的眼睛,莫非他的內力現在已不大如前? 李大娘卻瞬也不一瞬的盯著甘老頭。 她眼波欲流,媚笑著接道:「武三爺那兩拳有多重我看得出,他說的話足不足信我也能聽得出。」 甘老頭仍不作聲。 李大娘又道:「你重傷之下,奮力擊殺武三爺,一身的氣力大概已經散得七七八八,但如果立即調息一下輔助以藥物,再活上一年半載,也不是沒有可能,問題是我在一旁盯著,你根本沒有這個機會,又怕我看破,強裝成若無其事與我笑談條件,結果連剩下來的氣力也談掉了。」 甘老頭一張臉不由的死白,但胸膛依然挺高,還是緊閉著嘴巴。 李大娘又是輕歎一聲,說道:「你們都是一身本領,無須一半人,已足以將這裡夷為平地,要不是忠信兩字束縛,我根本就鬥不過你們。」她輕歎接道:「你們既然是守信重諾,我當然亦要如此,不答應猶可,一答應就要履行諾言,即使我應諾之後你橫屍於我面前,也得將人放出,將紙毀掉。」往門外一瞟,她又道:「外面相信還有你的人,如果你一死,我就反悔,勢不肯罷休,到時就將我殺掉,你們也不算違背諾言的了,所以你並不怕我出言反覆,也不怕就此拼掉那條老命。」她又再一聲輕歎,道:「我聽你方才說得那麼真實,已有些心動的了,只可惜越聽就越覺不能夠答應。」 甘老頭乾瞪著眼。他雖然沒有問為什麼,那副表情無疑就是問為什麼李大娘接道:「你不錯是氣定神閒,簡直就沒有負傷也似,但語聲卻已逐漸微弱,這一點你自己大概還沒有覺察,其次你未免太著急了,不住的要我答允你的條件,就像是命已不久不趕快就來不及一樣。」 甘老頭沒有反應,好像知道李大娘的話並未說完。 李大娘果然還有話說,道:「再其次你一再避免與我的視線接觸,以你的修為,根本不會被我的魔眼影響,那除非就是你的內力已經衰退。」她一笑,才又道:「對於武三爺的說話我其實仍有些懷疑,這一來,卻反而深信。」她再又歎息,道:「與一個將死之人談條件,請一個將死之人做保鏢,這豈非是可笑得很?」 她真的笑了出來。不是媚笑,是帶著揶揄的笑容。 笑著她又道:「我的腦袋沒有毛病。」 她的腦袋既然沒有毛病,又豈會信任一個將死之人,仍能夠保護她的生命安全? 甘老頭面色更白,脫口道:「我──」 一個「我」字出口,他突然又閉上嘴巴。 李大娘替他接下去:「你是不是要說你那邊並非只是你一人,還有一個韋七娘?」 甘老頭點頭。 李大娘道:「我現在倒想跟你們談談,但只限活人,將死之人我就恕不奉陪。」 甘老頭鼻聲應道:「這句話當真?」 李大娘道:「如果韋七娘就在外面,你不妨叫她進來?」 甘老頭張口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他的面色更死白,厲呼道:「七娘!」 他的語聲已很弱,但仍能傳出門外。 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在門外出現。 門外一片黑暗,風吹鐵馬悠揚,夜靜中聽來,只是蕭索的感覺。 甘老頭的額上不由冒出了汗珠。 李大娘靜靜的望著他。 也不過片刻,甘老頭已經汗流披面。 門外卻仍無聲息。 甘老頭忍不住再一聲呼喚:「七娘!」 他的語聲更微弱,緊鎖的雙眉已被汗水濕透,眼瞳中還是深藏希望。 有希望就有失望。這一次他又失望。 他的眼瞳中終於露出了疑惑之色。 李大娘等到此刻,終於亦開口,道:「你叫來叫去,這裡還是只見大娘,不見七娘。」 甘老頭應聲一瞥眼前這個大娘,並沒有接口。 李大娘自顧自接道:「她雖然是一個聰明人,她認為安全的地方,卻未必就是安全的地方。」 甘老頭仍不答話,嘴唇又再抿起,唇邊掛著血絲,花白的鬍子已大半被鮮血染赤。 殭屍一樣的臉龐,死白的面血紅的鬍鬚,扭曲的肌肉,他簡直就已不像一個生人,只像來自地府的惡鬼。 如此深夜,如此環境,看來就更像了。 李大娘竟然一直望著他,絲毫也不驚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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