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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第十五回 老謀深算

  雨才來,平安老店門外的風燈,就已經給吹滅。

  燈籠已殘破,雖然是風燈,也已再經不起大風雨。

  店內本來留有兩盞燈,現在卻只剩一盞。

  夜雨秋燈,一種難言的蕭索籠罩著整個店堂。

  常笑的心頭卻更蕭索。

  他的十三個得力助手,已一個不剩。

  再回到店堂之時,他就只見到兩把刀,仍在鞘內的一把,刀柄上刻著林平的名字,出鞘的一把卻是張鐵的佩刀。

  只有刀,人已化做一攤腥臭的膿血。

  整個店堂就只有他一個活人。

  他坐在燈下,彷彿已在燈光中凝結。

  他常笑,很少皺眉。

  這下他的雙眉卻緊鎖。

  「安子豪!」一聲嘟喃,他突拍案而起。

  燈從桌面上跳起,桌面已給他拍裂。

  他接燈在手,又頹然坐下。

  入了宋媽媽那間魔室之後,他就沒有再理會安子豪,因為當時他並沒有需要用到安子豪的地方。

  但無論如何,安子豪應該跟在他身後,隨時聽候他差遣。

  可是他這下想來,安子豪在他入了魔室之後,就好像不見了人,到他給王風追殺之際,魔室中儘管血流遍地,屍體七零八落,他卻清楚的記得,除了宋媽媽之外,都是他手下的屍體,並沒有安子豪的屍體在內。

  安子豪當時去了什麼地方?

  那道門是不是安子豪掩上?

  這件事與安子豪也有關係,抑或他只是看見慘事發生嚇得趕緊逃命去了。

  他實在很想知道,很想找安子豪問一個明白。

  只可惜,他連安子豪住在什麼地方也不清楚。

  如果他的左右有人,只要下一個命令,就可以解決。

  現在無論做什麼都得自己去做。

  他雖然很想找安子豪問問,卻不知從何著手。

  這種事他並不慣。

  他忽然發覺,這一直以來,雖是說事事親力親為,說到底只是下命令,吩咐那一眾手下找來他所需要的資料,所需要查詢的人,再由他加以分析、判斷,再採取行動,出力最多的並不是他,是他的十三個手下。

  沒有了那十三個手下,他就正如一隻給切下了爪子的螃蟹,雖然還有一對鉗子,卻已不能橫行。

  要知道安子豪住在什麼地方,其實不是一件怎樣困難的事情。

  隨便拍開一戶人家的門,找個人一問,都一定可以得到一個答覆。

  這裡地方並不大,安子豪也不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

  問題是這裡的人家,到底哪一戶才值得相信?

  他實在不知。

  即使他詢問的人家沒有問題,安子豪所居住的地方未必就不是另一個陷阱。

  那應該怎樣?

  他的目光落向地上的膿血,不期而然打了一個冷顫。

  這個小鎮表面上看來太太平平,事實顯然並不是。

  這間平安老店更就不平安。

  他擺脫王風的追擊後走來這裡,只為了這裡有他的兩個手下。

  他喜歡有人侍候左右,不單是執行他的命令,更替他打點一切。

  他並不習慣孤獨。

  現在他卻已完全孤獨。

  他還有什麼理由再留在這裡?不留在這裡又去什麼地方?

  他一聲輕歎,放下了手中的燈,又站了起來,一個身子仍挺得筆直。

  這一次的打擊雖然很大,但並未能將他打倒。

  砰一聲,關著的一扇窗突然打開。

  常笑剛站起的身子幾乎同時飛出,箭一樣射落在那扇窗戶之旁。

  他的手已握在劍柄上。

  雨從窗外飛入,打濕了窗前的地。

  窗外也是只有雨,沒有人。

  常笑的目光射向窗栓。

  窗栓已斷。

  秋風秋雨,這種秋風,是否也能將窗栓吹斷?

  常笑冷笑,身子斜刺裡一縮,左肘往後一撞,撞碎了另一個窗戶,他的人卻風車般轉回,從先前打開的那一個窗戶竄了出去。

  他的身影快如飛箭,聲東擊西,更是令人防不勝防。

  只可惜他無論從哪一個窗戶出去,結果都是一樣。

  來的不是一個人,是三個。

  三個瘦瘦高高的黑衣人,靜靜的,候在窗下。

  森冷的面色,銳利的眼神,三個人雖然面目各異,神態卻並無兩樣。

  他們的腰帶上插著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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