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黃鷹 > 血鸚鵡 | 上页 下页
二二


  「只有一樣事不知道。」一個人慢吞吞的從破書堆裡鑽了出來,蒼白的頭髮,佝僂著腰,看來不像蛔蟲,倒有點像是個蝦米。

  安子豪笑道:「老蛔蟲居然也有不知道的事。」

  老蛔蟲道:「只有一樣。」他一張滿佈皺紋的臉看來雖然又疲倦,又蒼老,一雙眼睛裡卻總是帶著惡作劇的笑意,瞇著眼笑道:「你跟李大娘究竟在攪什麼鬼?我就一點都不知道。」

  安子豪有點笑不出了。

  老蛔蟲大笑,上上下下的打量王風,道:「你是從外地來的?」

  王風微笑著點頭。

  他已經開始覺得這條老蛔蟲很有趣。

  老蛔蟲道:「是你要買白粉?還是他?」

  王風道:「是我。」

  老蛔蟲道:「你買刷牆的白粉幹什麼?」

  王風道:「刷牆。」

  老蛔蟲一哦道:「難道你準備在這裡待下去?」

  王風道:「嗯。」

  老蛔蟲歎了口氣,喃喃道:「只可惜你一定待不久的,也許連牆還沒有乾,你就已待不住了。這地方沒有人能待得下去。」

  王風道:「為什麼?」

  老蛔蟲卻已不再望他,慢慢地轉過身,去找刷牆的白粉。

  他的背並不駝,腰卻總是直不起來,就好像總是有副看不見的重擔壓在他背上。

  再看安子豪,臉上的表情還是有點尷尬。

  他跟李大娘之間究竟在攪什麼鬼,他自己心裡當然知道。

  李大娘雖然是跟武三爺作對的,武三爺卻又天天請她喝酒,在李大娘的女兒那裡喝酒。

  王風已漸漸發覺這市鎮雖小,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卻很複雜。

  老蛔蟲忽又回頭問道:「你準備買多少白粉?」

  王風不知道。

  他從來也沒有刷過牆。

  老蛔蟲立刻看出這一點,就改變了方式問:「你準備刷多寬的牆?」

  王風道:「大概有四五丈,五六丈。」

  老蛔蟲道:「只刷這面牆?」

  王風道:「只刷一面一刷兩次。」

  老蛔蟲又歎了口氣,喃喃道:「要當李大娘的情人容易,要做她的女婿可實在不容易,好好的一個年輕人為什麼偏偏捉隻臭蟲往自己頭上放。」

  王風忍不住道:「你怎麼知道我要做她女婿?」

  老蛔蟲道:「誰說我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臭蟲不但會咬人,還會吸人的血,叫人癢得要命。」

  他轉過身,手裡已提著袋白粉。

  外面又有生意上門了,是來買酒的。

  三個醉漢東倒西歪的闖進來,大聲叫道:「把這裡的酒統統拿出來,今天我們要喝個痛快。」

  看見這三個人,老蛔蟲就皺起眉,把一袋白粉遞給王風,又轉身去拿酒。

  三個人站在那裡又吵又鬧,有個人連站都站不穩了,忽然一個踉蹌,撞在王風身上。

  另外一個人趕緊過來扶他,嘴裡還在向王風打招呼,說:「對不起。」

  王風還在笑,道:「沒關係。」

  他好像根本沒看見已有兩柄刀向他小腹上刺了過來。

  兩把又薄又快的短刀,只有經常殺人的人,才會用這種刀。

  這兩個醉漢,不但會用這種刀,且用得很好。

  他們踉蹌倒過來的時候,兩把刀已出鞘,無聲無息的刺向王風小腹,刀鋒劃過,就像是水中的游魚,輕柔而自然。

  被刺的人好像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們甚至已可想像到刀鋒刺入柔軟肚皮時,那種殘酷的快意。

  就在這時,他們聽見了一種奇怪的聲音,彷彿很遙遠,又彷彿很近。

  他們聽不出這是什麼聲音,因為他們從未聽見過自己骨頭碎斷的聲音。

  等他們倒下去時,王風還好好的站在那裡,臉上還帶著微笑看著他們手裡的刀。

  站在門口的一個人臉色變了。

  這小子手裡還拎著袋白粉,只剩下一隻手,怎麼能同時擊倒兩個人。

  兩個人肋骨都已碎裂,一個人左肋斷了六根,一個人右肋斷了五根。

  王風的一條手臂上,竟有兩個拳頭,一個在手上,一個在肘上。

  他抬起頭,微笑著,看著站在門口的這個人,道:「你們都很會用刀。」

  這人的臉上已完全沒有血色。

  王風道:「只可惜你們不會裝醉。」他微笑著又道:「真正喝醉了的人,眼睛是發直的,眼珠子絕不會轉。」

  這人的手雖已伸進懷裡,刀卻沒有拔出來,已開始一步步往後退。

  王風忽然沉下臉,道:「站住。」

  這人不敢不站住。

  王風道:「是誰叫你們來的?」

  這人還沒有開口,門外已有人冷冷道:「是我。」

  街上也有燈,一個人慢慢的走進來,竟是那穿紅衣裳的老太婆。

  王風皺眉道:「你想殺我?」

  老太婆道:「很想。」

  王風道:「為什麼?」

  老太婆道:「血奴要做生意,做生意的姑娘不能養小白臉。」

  王風笑了,道:「你是她的什麼人?」

  老太婆道:「是她的奶媽,她從小就是吃我奶長大的。」

  王風冷冷道:「其實,你根本用不著殺我,她──」

  突聽一個人冷冷道:「要殺你的並不是她,是我。」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