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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風道:「為什麼?」

  鐵恨道:「因為他臨死前的半天裡,我一直坐在他對面,問他的口供。」

  王風道:「他什麼都沒有說?」

  鐵恨道:「沒有。」

  王風道:「然後他毒性就突然發作,發作後只說出這兩個字就一命嗚呼?」

  鐵恨點頭。

  王風眼睛也不禁露出深思之色,道:「也許他發覺自己中毒後,是想說出點線索來的,只可惜那時已來不及了。」

  鐵恨冷冷道:「這才像句人話。」

  王風道:「難道毒性還未發作時,連他那種老江湖都感覺不到?」

  鐵恨道:「連我這種老江湖都看不出他已中了毒。」

  王風又不禁歎了口氣,道:「好厲害的毒藥。」

  仵作在驗屍房裡已工作了兩三個時辰。

  他已是個老人,在這行裡不但行輩尊貴,經驗之豐富,更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可是,直到現在,他還沒有查出郭易的死因。

  一壺酒早已喝乾,王風道:「我看那位仵作老爺,只怕有點老眼昏花了。」

  鐵恨冷冷道:「像他那樣昏花的老眼,世上大約並不多。」

  王風道:「據我所知,在他們那一行中,有位匐輪老手,本來是位名醫,後來因為妻子的慘死,才改行做了仵作。」

  鐵恨沒有反應。

  王風道:「因為他自知沒有除惡除奸的手段,只有用醫道這方面的學識,來為國法盡一份力。」

  鐵恨還是沒有反應。

  王風道:「我記得他好像叫蕭百草,不知道記錯了沒有。」

  鐵恨忽然道:「沒有。」

  王風道:「你也知道這個人?」

  鐵恨道:「他是我的朋友。」

  王風道:「你為什麼不請他來?」

  鐵恨道:「他已經來了。」

  王風道:「驗屍房裡那老頭子就是他?」

  鐵恨道:「是的。」

  王風閉上嘴。

  鐵恨也閉著嘴,他們都在等,幸好這次他倒並沒有等太久。

  蕭百草從驗屍房出來的時候,汗透重衣,彷彿精疲力竭。

  王風忍不住搶著問道:「你已查出他的死因?」

  蕭百草倒在椅上,閉著眼睛,過了很久,才慢慢的點了點頭。

  王風道:「他是不是因為焦慮而死的?」

  蕭百草在搖頭。

  王風道:「他究竟是怎麼死的?」

  蕭百草終於張開眼,看著鐵恨,一字字道:「他也是被毒殺的。」

  鐵恨的瞳孔收縮。

  王風道:「也是?難道也是毒死滿天飛的那種毒藥?」

  蕭百草道:「毫無疑問。」

  驗屍房裡有窗戶,也有燈。

  窗戶是慘白色的,燈光也是慘白色的,空氣中充滿了一種令人作嘔的、混合著藥香和腐臭的氣息。

  王風沒有嘔吐。他居然能夠忍耐著,沒有吐出來,這連他自己都覺得很奇怪。

  可是他手心已有了冷汗。

  郭易的屍體,還擺在房子中央那張比床大的桌子上,用一塊白布蓋著。

  白布上血漬斑斑,還沒有完全乾透。

  ──要檢查一個人的死因,是不是要將他的屍體剖開?

  王風沒有想,也不敢想。他只希望現在鐵恨不要將這塊布掀起來。

  幸好鐵恨並沒有這麼做,只是默默的站在桌子前面,也不知是看?還是在想?

  他看的是什麼?想的是什麼?

  王風正想問問他,忽然發現他的眼睛裡發出了火炬般的光。

  一隻壁虎正從屋頂上落下來,落在屍體上,大腿上。

  這本是件很普通的事。奇怪的是,這隻壁虎一落下來,身子就突然萎縮,然後就連動也不動了。

  壁虎本身就是毒物,並不怕毒。就像是大多數低級冷血動物一樣,壁虎的生命力也很強。

  這隻壁虎怎麼會突然死了?

  鐵恨忽然出手,將這塊血漬斑斑的布,掀起了一半,露出一雙蒼白乾癟的腿。

  左腿的內側,有一條刀疤。

  鐵恨道:「這是新傷?還是舊創?」

  蕭百草沉吟著,道:「傷口既然已平澈,受傷的時候,至少已在三年前。」

  鐵恨道:「剖開來看看。」

  王風嚇了一跳,道:「你說什麼?」

  鐵恨道:「我要蕭先生再將這條刀口剖開來看看。」

  王風道:「他的人已死了,你何苦再凌辱他的屍體。」

  鐵恨冷冷一哼,道:「你若不想看,可以出去。」

  王風沒有出去。

  其實他心裡也知道鐵恨這麼做,一定有理由。

  一個男人的大腿內側,本來是很不容易受到刀傷的地方。

  壁虎本來也不是很容易死的。

  他也想看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只希望自己能繼續忍耐著,不要嘔吐。

  銳利的刀鋒,慘白色的刀。

  一刀割下,已沒有血,慘白色的皮肉翻開,裡面忽然有一粒明珠滾了出來。

  珠光也是慘白色的。看來竟有幾分像是死人的眼珠。

  王風呼吸停頓。

  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壁虎一落在屍體的大腿上,就立刻暴死。

  鐵恨冷冷道:「你是識貨的人,你應該看得出這是什麼。」

  王風終於吐出口氣,道:「這是辟毒珠,專辟五毒。」

  鐵恨道:「好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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