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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無論說話、態度、稱號,他對常護花都非常和氣。因為他雖然以前並沒有見過常護花,對於常護花這個名字,卻也不怎樣陌生,多少已知道常護花的為人。他敬重俠客。這年頭,江湖上的俠客,尤其是真正的俠客,已實在太少。常護花應聲欠身道:「高大人……」

  高天祿立即打斷了常護花的說話,說道:「年輕的時候,我也曾走馬江湖,雖然日子短,勉強亦可以稱得上是半個江湖人。」

  常護花道:「不說不知。」

  高天祿道:「是以除了在公堂之上,常兄無妨將我視作半個江湖人,不必太拘束。」

  常護花笑道:「即使在公堂上,我這種人,也不會怎樣拘束。」

  高天祿道:「那麼稱呼就應該改一改了。」

  常護花立時改了稱呼,道:「高兄有什麼指教?」

  高天祿說道:「相反,我是要請教常兄。」

  常護花笑道:「江湖人的說話哪裡有我們這麼客氣。」

  高天祿一笑,道:「常兄是否同意杜捕頭的見解?」

  常護花不假思索,道:「不同意。」

  高天祿道:「哦?」

  常護花道:「杜兄的推測不錯,理由都相當充分,卻疏忽了幾點。」

  高天祿道:「請說。」

  常護花道:「崔北海武功高強,縱然在神經錯亂之下,一般的毒藥也絕對難以將他當場毒倒。」

  杜笑天接口道:「郭璞豈會不兼顧到這方面,如果他使用毒藥,一定不是普通的毒藥。」

  常護花道:「不是普通的就是極其厲害的毒藥了。」

  杜笑天道:「也許厲害到崔北海一中毒立即就死亡。」

  常護花道:「有那麼厲害的毒藥,他隨時隨地都可以毒殺崔北海,又何必如此麻煩?」

  杜笑天道:「他未必是用毒藥。」

  常護花道:「擊昏然後再用扼殺相信更困難,在到衙門的途中,我已經暗中試過郭璞。」

  杜笑天道:「有何發現?」

  常護花道:「他與普通的人並沒有分別,縱使他曾經習武,也不會強到什麼地方,對於這方面,其實從史雙河以鐵環將他擊倒這件事已可以知道。」

  杜笑天道:「我還疏忽了什麼?」

  常護花道:「如果郭璞、易竹君兩人是殺害崔北海的兇手,沒有理由將屍體留在那個閣樓之上,要知道不發覺猶可,一發覺、易竹君便脫不了關係……」

  杜笑天截口道:「其中原因方才我已經解釋得很清楚。」

  常護花道:「你沒有解釋一件事。」

  杜笑天道:「什麼事?」

  常護花道:「郭璞為什麼將我們引去史雙河那裡?他這樣做豈非就等於自挖墳墓?」

  杜笑天沉吟道:「這件事我也曾經想過,以我推測,他本來勢必安排妥當,嫁禍史雙河──史雙河與崔北海的結怨並不是一個秘密,是以如果說史雙河殺害崔北海,即使沒有證據,相信也會有不少人相信。」

  他又一頓道:「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其間不知出了什麼問題,以致他非獨嫁禍史雙河失敗,而且暗露了本身的罪行了。」

  常護花道:「即使是這樣,由租屋到買兔子,將兔子送到雲來客棧,他都是自己動手,就不怕別人認識他的本來面目,日後指證他?這樣做,與一般罪犯完全兩樣,是不是大有疑問?」

  杜笑天道:「也許他初次犯罪,還未懂得如何掩飾自己的罪行,而心情緊張之下,兼顧不到那麼多,這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常護花道:「我看他是一個聰明人,再講,有計劃的行動,每一個步驟在事前都經過審慎的考慮──方才你不是也這樣說?」

  杜笑天苦笑道:「也許因為思想過度,他亦已神經錯亂,很多事情都違背常規。」

  常護花道:「這其實,才是最好的解釋。」

  杜笑天道:「我只是疏忽這一點?」

  常護花道:「還有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杜笑天道:「哪一點?」

  常護花道:「郭璞若是曾經伏在地下室裡,為什麼不毀去崔北海留在桌上的遺書以及那份記錄?」

  杜笑天道:「或者他沒有在意。」

  常護花道:「那份記錄他不在意不奇怪,因為寫在書軸之內,那封遺書卻不是,而且還放在明顯的地方。」

  杜笑天道:「或者他當時的心情實在太緊張,並沒有發覺。」

  他嘆了一口氣,又道:「或者他只是在暗中潛伏,根本就沒有踏入地下室之中。」

  常護花道:「或者?」

  杜笑天又嘆了一口氣,道:「這樣解釋卻未免太過勉強。」

  常護花道:「否則郭璞絕對沒有理由不毀去那封遺書。」

  說話間,他的目光落在桌上。崔北海的兩封遺書都已在桌上攤開。

  ▼十七 節外生枝

  遺書雖然有兩封,內容卻完全相同,一如崔北海所說。崔北海的字,常護花當然熟悉,高天祿也並不陌生,遺書上的印鑑亦沒有問題。毫無疑問,是崔北海的遺書。高天祿的目光相繼落在遺書上面,道:「說到遺書,實在很奇怪。」

  常護花道:「奇怪在什麼地方?」

  高天祿道:「在這兩封遺書之內都附有一張清單,列明他所有的財產。」

  常護花道:「你奇怪他這麼多的財產?」

  高天祿搖頭道:「我奇怪的是兩件事情。」

  常護花道:「哪兩件?」

  高天祿道:「第一件,他那麼多的財產,竟連半分也不留給他妻子易竹君。」

  常護花道:「他既然認定易竹君與郭璞是妖精,合謀殺害他,這樣做並不難理解。」

  高天祿道:「半分都不留,這也未免太過,那到底只是推測,未能夠證實。」

  常護花道:「第二件又是什麼事?」

  高天祿道:「他選擇的這些遺產承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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