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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他为捕十年,也不知多少盗贼落在他手中,那些盗贼当然不会全都束手就擒,这十年下来,正所谓出生入死,连他都难以记得曾经多少恶斗,那张刀早已遍染血腥,对于人血的气味他亦已熟悉得很。

  现在他仍不敢太肯定。他虽然见过吸血蛾,并没有见过吸血蛾的血。那些与一般迥异的吸血蛾在吸过人的血之后,也许就将人的血储在体内。也许在吸过人的血之后,那些吸血蛾的血亦因而转变成人血一样。也许那些吸血蛾体内的血液原来就是与人相同。杜笑天没有再想下去,他怕自己的头脑太乱,目前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他解决。无论是活人抑或死尸,他都得先将崔北海找出来。他将火折子放下,却将那盏灯拿在手里,整个人浴在明亮的灯光之中。人移动,灯光亦随着移动。他走遍整个书斋,搜遍整个书斋。傅标、姚坤当然绝不会袖手旁观,杜笑天搜过的地方他们都加以搜索。三个人这样搜索,崔北海纵然变了只有寸许高下,相信亦会被他们找出来。

  七尺高下的人又岂会变得只有寸许长短,这除非崔北海方才遇上了妖怪,否则他本身只怕就是一个妖怪了。他惊呼吸血蛾,若真的遇上了妖怪,应该就是一个吸血蛾妖!这难道并非传说,这世间难道真的有妖魔鬼怪存在?杜笑天再三搜索,门窗他都一一仔细地加以检查。书斋的门窗赫然都是在里面关上,他将门踢开,门闩就被他踢断,傅标、姚坤的穿窗而入,亦是窗户连窗撞碎。整个书斋简直就完全密封。

  崔北海即使背插双翼,也不能就此离开书斋,何况整个书斋都在杜笑天三人监视之下?他绝不会无故惊呼吸血蛾,显然是真的看见吸血蛾才那么惊呼。那一声惊呼的凄厉,恐怖得真使人魄动心离。虽然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那一声叫喊,亦不难想象到剎那之间他的恐惧。他不是第一次遇上吸血蛾。如果那只是几几吸血蛾,他绝对没有理由如此惊慌。剎那之间,莫非在书斋之内,突然出现了成千上万的吸血蛾,一齐袭击他?

  这若是事实,这么多吸血蛾如何能够逃过杜笑天三人的监视,如何能够进入书斋之内?看来就只有风才能从门窗的缝隙进入,那些吸血蛾纵然其薄如纸,那短短片刻,如何能够一入就是千万只?崔北海看见的吸血蛾到底是什么吸血蛾?莫非剎那之间,出现的就是群蛾之首之王?莫非蛾王样子的出现,比他前所看见的吸血蛾恐怖千倍万倍?由他的惊呼,到他的拔剑,到人剑齐飞,到灯光熄灭,到杜笑天的破门闯入,前后不过短短的片刻!崔北海即使一剑击出,人就被群蛾扑杀,被群蛾抬起,又如何能够离开?短短片刻,崔北海简直就像是化成烟霞,在书斋之内消失,在人间消失。这简直就是魔法,也只有魔法才能如此!天下间真的有妖魔鬼怪?杜笑天掌灯木立,怔怔地瞪着桌上那滩鲜血,整个人,只觉得如同浸在冰水之中。他额上却有汗淌下,冷汗!

  三月十六,杜笑天继续搜索,搜索的范围却已扩展至整个聚宝斋。参与搜索的除了傅标、姚坤之外还有十个捕快。杜笑天严禁事情外传。在未经证实之前,他绝不将这种邪恶的传说在城中散播。他虽然严禁,这个传说还是迅速在城中散播开来。是谁传出去的消息?杜笑天没有时间追究这件事,也不容任何人阻碍他们的搜索。整整的一天,他们搜遍整个聚宝斋,崔北海始终不见踪影。一个人即使死了,也应该留下一具尸体。莫非那些吸血蛾非独吸干了他的血,还吃掉他的尸体?

  三月十七,搜索的范围扩展至全城。不是杜笑天的意见,是太守高天禄的命令。高天禄也是崔北海的朋友。崔北海在这个地方,到底也是一个大财主,一个有相当身价的人。这一来,全城都知道了这件事,也有不少人自动参加搜索。搜索并没有结果。三月十八,高太守命令再次搜索聚宝斋。这一次并不是杜笑天统领群捕,是杨迅。总捕头杨迅终于出动,亲自主持这一次搜索。杨迅一直认为自己远比杜笑天精明,比任何人都精明。杜笑天并不反对这种说法,杨迅在场的时候,他也很少有自己的意见。他不是好名的人,也不在乎别人对自己如何说法。十年来,他只知尽忠职守。

  清晨的风如水般清冷,杨迅踏步走在前面,一身鲜明的官服迎风飞舞。他一步踏上门前石阶,随即一转身,双手“霍”一掠身上官服,目光旋即闪电一般射向身后众手下。好不威风的一个姿势。杜笑天看在眼内,实在有些佩服,虽然他也是一个官,而且已经当了十多年,到现在为止,仍然摆不出这种姿势,显不出这种官威。杨迅接着一声吆喝道:“谁与我进内通传?”

  杜笑天应声两步跨出,聚宝斋的门亦同时从里面打开,一个小厮从里面探头出来。杨迅的嗓子向来够大,那一声吆喝最少可以远传十丈。杜笑天这边还未与那个小厮说话,长街那边就传来一阵铃声。铃声如急风疾吹檐前铁马,却远比风吹铁马动听得多。众人不由自主地偏头望去。两骑快马正从转角处窜出,疾风般奔来。声铃是来自第一骑。金铃紫马,淡紫色的长衫,雪白的披肩,黄金吞口紫皮鞘的宝剑,马上的骑士,年轻英俊,简直就像是微服出游的王子。常护花!

  ▼七 无头公案

  常护花终于赶来了。铃声一落,紫马在聚宝斋门前收住四蹄,常护花一掠披肩,“刷”地纵身下马,左手旋即将披肩卸下在手中。紧紧追随在后面的崔义相继亦滚鞍下马,本来笔直的身子早已然挺不起来。他的体力不比常护花,何况一连十二天,每一天都是大半天坐在马上赶路。马已换过两匹,他的腰骨还未跑断已经值得庆幸。他手牵缰绳,忙走到常护花身旁。常护花没有理会他,惊望着石阶上的杨迅。没有事发生,又岂会大清早捕快群集在门前,纵然不是聪明人,也应该看得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常护花想问,杨迅已一翻眼,瞪着他,道:“来者何人?”

  他虽然在打官腔,语声并不凶。常护花的衣饰并不像普通人家出身,对于非出身普通人家的人,他向来都不愿开罪。常护花不答反问:“你又是何人?”

  杨迅自然一挺胸膛,道:“这地方的总捕头。”

  常护花道:“杨迅?”

  杨迅一怔道:“你也认识我?”

  常护花道:“不认识,只是路上崔义与我提及。”

  杨迅“哦”一声,道:“你还未与我告上名来。”

  这个人无论说什么都大打官腔。常护花方待回答,崔义已一旁替他应声答道:“杨大人,这位是我家主人的朋友……”

  杨迅截口道:“叫什么名字?”

  与崔义说话,他的官腔更打得十足。常护花自己回答,道:“常护花。”

  “常护花?”

  杨迅的语声充满惊讶,对于这个名字他显然并不陌生。

  杜笑天一旁实时上前两步,道:“原来是常兄,崔兄日前已跟我说过,你肯定会来。”

  常护花应声偏过半面,上下打量杜笑天一眼,道:“可是杜笑天杜兄?”

  杜笑天点头道:“崔兄想必亦曾在你面前提过我。”

  常护花道:“听他说崔兄与你是很好的朋友。”

  杜笑天道:“说到交情还没有你与他的深厚,我与他认识不过这三两年之间的事情。”

  常护花道:“交情的深浅,并不在时日的长短,有些人一见倾心,有些人相识十年,始终是点头朋友。”

  杜笑天笑道:“你的说话并不是全无道理,不过他与你的交情无可否认是远比我与他的交情来得深厚。”

  常护花顺口道:“何以见得?”

  杜笑天道:“就现在这事来说,他始终不肯对我细说分明,却早已准备给你一个坦白,由你找出事实究竟。”

  常护花“哦”的一声,一面疑惑。他的确听不懂杜笑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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