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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連死都不在乎的人,還有什麼事幹不出來?」高傑冷笑道:「但若是沒有福壽膏的刺激,他們都是’比什麼人都要怕死。」

  沈勝衣道:「你有沒有吃過福壽青?」

  高傑道:「本來也有一種好奇想嘗嘗,但師父第一個禁止,在我第一次接觸那種東西的時候,他便已一再囑我切勿輕試。」

  沈勝衣笑笑,道:「可見連他也很清楚,這其實並不是什麼好東西。」

  「賣毒藥的人自己是絕不吃毒藥的,而且也不會讓他喜歡的人吃。」高傑沉聲道:「所以我絕對相信他對我的愛護,無須福壽膏也會為他做任何事情,甚至於死。」

  沈勝衣忽然道:「若是我現在讓你走?」

  高傑一怔,放聲大笑,道:「你以為我說這些兒是為了要請你饒我一命?」

  沈勝衣正色道:「你應該看出,我絕沒有一點兒這個意思。」

  高傑亦正色道:「好,那我也告訴你,今夜無論如何我也要與你決一死戰。」手中緬刀接高舉。

  那座草堂這時候已變成一個大火球,照耀得周圍光如白晝,緬刀映著火光,射出奪目的光芒,高傑的眼睛同時也仿佛有光芒射出來,從他這目光已可以看出他的決心。

  沈勝衣也所以沒有再說什麼,劍垂下,也沒有再動,就像一個沒有生命的塑像,一個冰雕。

  高傑看著他,突然道:「也無論如何,我都非常感激你。」

  這句話出口,他的刀便動了,前後左右,迴旋劈削,開始的時候並不太快,卻越來越快,激起了漫天雪煙。刀繼續動,雪煙越來越濃,逐漸掩去了高傑的身形。

  沈勝衣保持冷靜,連眼睛也沒有一眨,生命竟仿佛真的已離他而去。只有那衣袂頭巾以及披肩的散發飛舞在風雪中。

  那股迷蒙的雪煙終於在移動,繞著沈勝衣疾轉了一圈,接著一道閃亮的刀光雪煙中突然一閃,然後飛出了雪煙外,「奪」地插在那株古松的幹上,兀自不住地顫動。

  一條人影緊隨刀光飛起來,發出了一聲狂嘯,半空中翻滾,亦在那株古松的前面墜下,是高傑!

  雪煙與之同時飛散,沈勝衣左手劍垂指地面,一縷縷鮮血從劍鋒淌下,再一滴滴由劍尖滴下來,在雪地上濺開了一朵朵血花。

  他歎了一口氣,移步走向那株古松,事實他是有意放走這個年青人,也相信不會看得太錯。

  高傑卻甯顧戰死,漫天雪煙中,劍用得很難絕對準確。一刹那間,沈勝農卻不能不刺出去。。

  現實卻永遠是這樣殘酷,那一劍刺入的刹那,沈勝衣便知道沒有希望。

  劍刺得那麼深,就是沒有刺中要害,那道劍氣足以震碎附近的所有經脈,還是非死不可。

  高傑面向下,大半身子都埋在雪地裡,動也不一動。

  那柄刀已停止了抖動,接近一尺插進樹幹內,這一震之力可見威猛,沈勝衣不相信一個人在這種情形下,還能夠活命。

  他的判斷從來沒有錯誤,最低限度,到目前為止還沒有。

  高傑的屍體也一直不見動,可是到了這具屍體的前面,沈勝衣便知道看錯了。

  也就在此際,旁邊的一堆積雪突然爆炸,一條白色的人影飛魚般從中竄出,手中一柄奇形短刀疾刺向沈勝衣後背。

  裂帛聲中,沈勝衣背後開了一道口子,也總算他反應敏銳,及時讓開了要害,他的劍同時挑起了高傑那具屍體。

  挑起的只是高傑的衣服,一截長短適中的樹幹從中滾出來。

  那條人影一刀刺中沈勝衣,怪嘯一聲,半空中身形將落未落,突然,又一刀刺去。

  沈勝衣回劍削出,「叮」的正中刀尖,那個人連人帶刀被震飛出外,「霍霍霍」的淩空一連三個翻滾,落在雪地上。

  沈勝衣沒有追襲,劍斜護,暗運一遍真氣。那個人即時道:「刀上沒有毒。」

  是高傑的聲音,那也正是高傑,接道:「不是我不喜歡用毒,只是刀上塗了毒用來不方便。」

  沈勝衣只是上下打量著高傑。

  高傑這一身衣服非常奇怪,頭上的結紮方式亦有異中原武林,小腿也不是一般的倒趕千層浪,腳踏白履同樣不是中原所有,那雙袖子束得緊緊的,護手如魚網,兩襟之間胸腔上亦是壓著魚網也似的一層。

  他隨即指那截樹林,道:「方才你刺的只是那個東西。」

  樹幹旁邊是一個圓球也似的東西,肉色,當中穿了一個劍洞。殷紅的鮮血仍然從劍洞中流出來。

  沈勝衣探手拿起了那個圓球,著手軟綿綿的,與人的肌膚並無分別。不由大感詫異,道:「這是什麼東西?」

  高傑道:「我也不清楚,據說原是一種樹木的汁,裡頭載的如血也似的東西。」

  沈勝衣道:「那是蘇木水,有人用來做染料,驟看來與血的確並沒有分別。」

  高傑道:「所以你也上當了。」

  沈勝衣道:「這的確在我意料之外,據說扶桑有所謂忍者,有所謂忍術。」

  高傑道:「你果然見識多廣,現在你還有什麼不明白?」

  沈勝衣道:「我們早就奇怪。福壽膏若是由西方來,何以西方一直都甚少發現的,有發現追查下來,也是由中原買去。」

  高傑沒有作聲,沈勝衣接道:「我們還以為這是故布疑陣,原來與那邊的確沒有關係,但扶桑以我們所知雖然一直覬覦中原的地大物博,並無罌子粟生產,想必還是由西方傳去,被加以利用。」

  商傑仍然不作聲,沈勝衣又道:「西方的人似乎沒有理由不清楚這種東西作用,所以由扶桑來如此用,相信只是他們還沒有考慮到這方面。」

  高傑仍然不作聲,沈勝衣看看他,繼續說道:「扶桑倭奴,屢犯沿海不得逞,竟然用到這樣惡毒的辦法,還幸發覺得早,否則弄到大多數的人都沉迷,受制于福壽膏,倭奴要奪取這一片大好河山,應該不會是一件太困難的事情。」

  一頓又接道:「可惜他們選錯了對象,經過這一次教訓,他們下一次一定會選擇一個,或者一些唯利是圖,喪心病狂的人。」

  高傑終於開口:「你說完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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