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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語聲甫落,一聲驚呼突然劃空傳來!好像是慕容孤芳的聲音……

  沈勝衣、白玉樓入耳驚心,方重生面色亦自一變,齊皆回頭。驚呼毫無疑問乃是來自水雲軒大堂之內。風入松即時問道:「是誰的聲音?」

  方重生失聲道:「我家姑娘!」話出口,身形陡轉,如箭離弦,疾向大堂那邊射去。

  沈勝衣、白玉樓心懸白冰安危,更不敢怠慢,雙雙展開身形,飛掠向大堂那邊。兩人的身形同時展開,但來到大堂門外,白玉樓便已搶在沈勝衣的前面,他在輕功方面的造詣,竟然尤在沈勝衣之上。風入松看在眼內,暗忖道:「姓沈的雖然有中原第一高手之稱,輕功並不見高明,總不成徒負虛名,難道他只是長於劍術?」

  他心念一轉再轉,身形亦展開,大鵬一樣疾向那邊掠去,那份迅速比白玉樓只有過之,並無不及,也就是說遠勝沈勝衣的了。

  ***

  方重生人在門外,腰間明珠寶刀嗆啷出鞘,橫護在胸前,毫不猶豫的闖了進去。他看來是護主心切,急往救援,然而他的面上卻絲毫緊張之色也沒有,因為他早就知道,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沈勝衣、白玉樓當然不知道這些,也看不到方重生臉上的表情。風入松也不例外,他們都是跟在方重生身後。

  ▼第二十回 最後一步

  方重生一進門,就看到了慕容孤芳。她一臉的驚怒之色,站在白冰的身側,右手反握著一支閃亮奪目、精緻華麗的軟劍,左手斜靠在胸前,指縫間銀光閃耀,赫然扣著十多支尖長的銀針。

  白冰緊依著慕容孤芳,面色已變得蒼白,身子不停地顫抖,似受了很大的驚嚇。一樣的衣飾,一樣的容貌,無論怎樣看來,她都與方才那個白冰並無不同,方重生卻一眼就看出她是第二個人。最低限度,她的眼神沒有方才那個白冰那麼晶瑩,身材而且矮了一寸,胸膛卻比方才那個白冰豐滿些。這一眼之下,方重生便已看出有這許多不同之處,因為他早就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情,知道白冰那片刻之間已早被慕容孤芳制服,放進那個箱子之內了,知道變化大法師裝備好的那個假白冰,已經在同時從躲藏的地方出來。一切其實早已經準備妥當,只等紅梅盜在堂外出現。現在這個白冰只是慕容孤芳的一個侍女。她臉部的輪廓與白冰本來就有些相似,再經過變化大法師的變化易容術,已足以亂真。當然只是第二流的易容術──變化大法師的那種第一流的易容術當然就無所施其技,因為他並非要製造出第二個人,只是要製造出第二個白冰。

  在白冰進入快活林之後,慕容孤芳手下的十一個畫匠便已將白冰的相貌模摹下來,而且變化大法師先後還暗中窺視了白冰三次。以他驚人的記憶力,再加上那些畫像的幫助,他要將一個人易容成白冰那樣,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慕容孤芳手下的幾個一流的裁縫亦在暗中窺視過白冰之後。以相同的布料,以一流的手工在極短的時間,縫出了一件相同的衣服。所以只要白冰一離開白玉樓、沈勝衣的視線,在極短的時間內,慕容孤芳已可以將白冰與那個假白冰換轉,她只需將白冰制服,取下她身上的飾物,給那個假白冰戴上。

  風入松卻沒有給他們帶來什麼麻煩。

  他留在堂外的那兩個大理武士對於紅梅盜的出現,亦沒有產生任何作用。

  在堂外出現的紅梅盜並非別人,就是變化大法師。變化大法師的易容術天下無雙,武功方面亦不是尋常可比,突然下手,那兩個大理武士輕易便給他制住了穴道。

  整個計劃到現在已經接近完成,然而這還不是最後的一步。最後的一步,現在才開始。

  ***

  堂內的燈光比方才陰暗了很多,過半數的宮燈已熄滅。是慕容孤芳將它們熄滅的,目的只有一個──

  讓那個假白冰的臉色看來與真白冰更相近一些。

  方重生縱身掠至慕容孤芳面前,連隨振吭道:「姑娘,發生了什麼事情?」

  慕容孤芳淡應道:「沒什麼,那個紅梅盜只是進來一看白姑娘的月貌花容。」

  語聲未已,白玉樓、沈勝衣先後掠進,白玉樓急奔至白冰身旁,又問道:「冰兒,那個紅梅盜可有傷害到你?」

  白冰低聲道:「沒有。」她非獨語聲低沉,而且顫抖得厲害,她是裝做這樣子的。她只有這樣,才能掩飾她的聲音,她雖然盡量模仿白冰,但到底難以完全一樣。事實上,她心中亦是有些恐懼,因為她一個弄得不好,破壞了慕容孤芳的計劃,便是白玉樓、沈勝衣不會難為她,慕容孤芳也不會放過她。也大概因為她心中有這種恐懼,聽來更覺得真實。白玉樓完全聽不出來。他聽不出,沈勝衣更就聽不出了,逕自問道:「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白冰顫抖著應道:「紅梅盜……」

  慕容孤芳立即替她接下去,道:「你們才出去不久,紅梅盜就從那邊窗戶掠進來,落在我們的面前。」一頓又說道:「他的身手非常迅速,就像是箭矢一樣,以我耳目的靈敏,在他的身形穿窗之前,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

  白玉樓皺眉道:「我們在外面也是完全沒有感覺,這個人毫無疑問是一個高手。」慕容孤芳微喟道:「是的。」白玉樓道:「然後他就向你們襲擊。」慕容孤芳道:「沒有,反倒是找向他刺出了三劍,射出了好幾把銀針,但對他一點作用也都沒有。」她苦笑著接道:「卻將好些燈火射滅了。」

  白玉樓目光一掃,只見那些熄滅的宮燈紗罩之上,果然留下不少針洞,驚嘆道:「姑娘使得好一手銀針!」慕容孤芳搖頭道:「若是好,就不會不能夠將那個紅梅盜留下來。」白玉樓雙眉緊鎖,道:「那個紅梅盜好大的膽子,完全就不將我們放在眼內。」

  慕容孤芳道:「這個人的武功不知如何,輕功卻實在高強,我那些銀針雖然算不了什麼,但他的輕功卻確實是我有生以來所見到的最矯捷靈活的。」沈勝衣、白玉樓聽說都心頭怦然震動,跟著進來的風入松亦不禁一皺眉頭,道:「慕容世家江湖上人稱第一,姑娘的武功、見識、判斷自然不比尋常,這個紅梅盜,果然不簡單。」

  沈勝衣道:「可不知他打的是什麼主意?」

  慕容孤芳道:「以我看,目的不外兩個,一是炫耀他過人的輕功,一是告訴我們他這一次志在必得。他落在我們身前,目不轉睛地盯著白姑娘,就說道──果然人間絕色,世上無雙,三天為限,尚祈小心。」

  風入松道:「這是說三天之內,他一定要得手,否則就不能甘休。」白玉樓道:「意思應該就是這樣。」風入松道:「白兄相信他真的會言出必行?」白玉樓道:「否則又何須這樣說?」風入松道:「也許他是看見我們人多勢眾,大家都有幾下子,所以故意這樣說,待三天之後,我們戒備鬆懈,突然採取行動。」

  白玉樓道:「他好歹也是一個有名的人,我看他是絕不會食言的。」風入松看著白玉樓,搖頭道:「君子可以欺其方,這句話果然是有些道理。」白玉樓一怔,道:「哦?」風入松道:「那個紅梅盜儘管如何有名,終究是一個賊,像他那種人為了達到目的,還有什麼手段用不出來?」

  白玉樓道:「可是……」風入松接道:「再說他便是食言,也沒有多少人會說他不是,他甚至可以說一句──口說無憑。」白玉樓道:「也是道理。」

  慕容孤芳卻心中暗罵,可是臉上一點也沒有表露出來,接道:「但無論如何,這三天之內,我們都必須特別小心。」

  白玉樓道:「當然。」環顧眾人,接道:「為了小女的事情,倒教幾位費心了。」

  「那裏話?」風入松立即道:「小弟雖然僻處大理,與白兄素未謀面,但心意已久,現在更就是一見傾心,只要白兄吩咐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他說得非常認真,一臉的誠懇之色。

  白玉樓雖然不大喜歡這個人,但聽他這樣說,亦實在感動,連聲道:「風兄言重了。」

  慕容孤芳接道:「這裏是慕容世家的地方,快活林的規矩也不是始於今日,紅梅盜在這裏生事。我本就由不得他,何況正如風老先生所說,一見傾心,便不在快活林,我也不會坐視不管。」方重生亦道:「慕容世家本就是俠義傳家。」白玉樓連聲道:「很好很好,大恩不言謝,什麼時候事情了結,拿住了那個紅梅盜,我再在快活林設盛筵,傳鼓樂,與幾位喝一個痛快。」

  慕容孤芳嬌笑道:「這卻是教我如何是好?」

  白玉樓奇怪的「哦」一聲。沈勝衣卻聽得出,道:「白兄莫非忘記了慕容姑娘乃是快活林的主人?」白玉樓道:「沒有忘記。」沈勝衣道:「我們現在卻都是慕容姑娘的客人,白兄在這裏大排筵席,慕容姑娘倘若要白兄結帳,傳將出去必定惹人笑話,說她這個主人不夠朋友,不然,就變了宴客的是慕容姑娘,不是白兄了。」

  白玉樓大笑,道:「兄弟你有所不知,這個快活林到時候就是我的了。」慕容孤芳道:「白大人的意思是說,已肯定那個紅梅盜是一個男人。」白玉樓左右一顧,道:「方才你們難道沒有聽清楚,那分明是男人的聲音。」

  沈勝衣接問慕容孤芳,道:「姑娘方才與他交過手,是男是女,相信多少看得出來。」

  慕容孤芳道:「從身形語聲判斷,那應該是一個男人。」白玉樓道:「我早就說紅梅盜是一個男人的了。」慕容孤芳接道:「可惜那個人是否紅梅盜本人,現在仍然是一個謎。」

  白玉樓笑道:「若是這樣要姑娘將快活林拱手給我,莫說姑娘不服氣,就是姑娘願意,我也不會接受,無論如何,也得將那個紅梅盜抓起來。」

  沈勝衣道:「本該如此。」白玉樓笑顧慕容孤芳,道:「不過有一點姑娘不妨一知。」

  慕容孤芳道:「請說。」白玉樓道:「我的預測很少錯誤。」慕容孤芳心裏暗笑,口中卻應道:「只是很少,並不是絕對沒有。」

  白玉樓接道:「這一次卻不知何故,我正是信心十足。」

  慕容孤芳道:「也許因為白大人真的瞧定了這座快活林。」

  白玉樓道:「也許。」回顧白冰:「冰兒,還在害怕?」

  白冰身子仍然不住地在顫抖,聞言櫻唇半啟,欲言又止。看她這個樣子,的確像是驚魂未定。白玉樓失笑道:「平日你不是說什麼也不害怕,怎麼現在給紅梅盜一嚇,便害怕成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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