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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 萬里雲羅一雁飛

  夜。春寒料峭。

  獨孤雁卻只是一襲單衣,獨立在庭院中的一株梅樹下。

  樹上仍然有梅花數朵,散發著淡淡幽香。天地間是如此寧靜。

  獨孤雁的心情卻猶如狂潮奔湧!他面部每一分每一寸的肌肉彷彿都正在抽搐,眼瞳中彷彿有烈火正在燃燒,充滿了憤怒,也充滿了悲哀。

  他的一雙手緊握,指節已因為太用力變成了青白色。可是他整個身子,卻彷彿已凝結在空氣中,一動也不動。風吹起了他的鬢髮、衣裳,哪之上,已沾滿雨珠。

  春雨迷濛,春風淒冷。

  ***

  庭院中有一座小樓。

  精緻的小樓,好比一個細巧的美人,婀娜在風雨中。

  小樓燈火正輝煌。雨下得並不大,煙霧一樣隨風飄飛,映著從小樓中透出來的燈光,猶若一蓬蓬銀色的粉末。

  小樓中隱約有笑語聲傳出來,男人的、女人的,在這個時候分外旖旎。雪白的窗紙上,偶然會出現一男一女相擁在一起的影子,笑語聲也就因此更覺得旖旎了。

  獨孤雁都聽入耳裏,都看在眼內,他本來不相信那是事實,但現在他不相信也是不能夠的了。

  他的視線始終都沒有從那座小樓移開,也始終在傾耳細聽,可惜他站立的地方實在太遠一些。他並不在乎,因為聽得到,聽不到在他來說,也都是一樣。眼睛看到的已經足夠了。

  看著,聽著,他倏地一笑,笑得是那麼淒涼,那麼苦澀,又那麼無可奈何。

  笑著,他終於有了動作。雙手緩緩地抬起,緩緩地解開了束髮的頭巾。那些頭髮像脫韁野馬散開,他渾身上下,立時散發出一股強烈的、充沛的活力。

  在他周圍的空氣也彷彿因此激盪起來,可是他的動作卻仍然那麼緩慢,一雙手下移,左手抄住了掛在左腰的一團鐵鏈,右手握住了掛在右腰的那把刀的刀柄,十指幾乎同時緩緩地收緊。

  鐵鏈長足兩丈,乃是用北海寒鐵打就,只有拇指粗細,但要將之弄斷相信比弄斷粗兩倍的一般鐵鏈更困難,一端連鎖著那把刀柄上的一枚鋼環。

  那把刀長只兩尺七寸,紫鯊皮鞘,形狀如一彎新月。

  「嗆」一聲,刀出鞘。刀鞘雪亮,猶如一塊完美的白玉,毫無瑕疵。

  好刀!

  周圍的空氣剎那更加激盪,獨孤雁的衣袂亦「獵獵」飛舞起來。

  卻只是剎那,人與刀逐漸朦朧。刀鋒彷彿罩了層霧氣,已沒有出鞘之際那麼光亮,在他的身上,也彷彿有一絲絲的霧氣散發出來,煙霧般飄飛的雨粉竟好像遭遇到一層阻力般,再也飄飛不到他的身上。

  是殺氣!他的眼瞳亦已露出了殺機!

  又是風一陣吹至。在他頭上的那條橫枝的三朵梅花突然飛墮。

  是被風吹落的還是被殺氣摧落的?

  ***

  獨孤雁終於舉起了腳步!那剎那之間,他的神情很複雜,一變再變又變。

  他終於決定了自己所要走的路。

  他走得並不快,但無論他走得怎樣慢,也都絕不會改變主意了。在舉步之前,他已經考慮到每件可能發生的事情,是考慮清楚後,才選擇了眼前這一條──

  死亡之路!

  ***

  三十七步之後,獨孤雁已置身於那座小樓之下。

  小樓中笑語聲不絕。獨孤雁腳步一頓,身形急拔,「颼」的一聲一拔三丈,連人帶刀撞向小樓上那扇窗戶!

  ***

  小樓的內部比外表更精緻。

  每一樣陳設顯然都花過一番心思,也無可否認,這小樓的女主人柳如春實在是一個很值得修飾的女人,這一點,從她身上的修飾已可以看得出來。她將自己修飾得簡直就像是一個公主。

  從這座小樓的陳設可以看得出這戶人家也是一戶大富人家。

  這是事實,然而卻只是大富而已,絕談不上一個「貴」字。

  柳如春現在這一身打扮與她現在所處的環境可以說絕對不配。不過也怪不得她,因為今夜作客在這座小樓,現在正坐在她身旁的段天寶卻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富貴中人。這樣做,她的目的只是想大家站在一起的時候,看起來更加相襯。

  柳如春是獨孤雁心愛的妻子。段天寶是獨孤雁最好的朋友。

  獨孤雁在家的時候,段天寶不時登門拜訪,卻是絕不會踏進這座小樓半步。

  因為這座小樓也就是獨孤雁夫婦的寢室。

  現在獨孤雁不在家,段天寶反而走進來,而且與柳如春相偎相擁在一起。這是怎麼一回事,當然並不難明白。

  ***

  膽瓶中插著一支桃花。

  桃花正盛開,小樓中春色方濃,濃如酒。

  在樓中的桌子上放著一個非常精巧的紫檀木盒子,盒蓋已打開,盒底墊著上好的錦緞。就只這個盒子已經價值不菲,盛在這個盒子之內的當然也是貴重之物。

  那是一串二十三顆珍珠的項鏈,每一顆珍珠都有龍眼大小,像這樣大小的珍珠,一顆珍珠的價錢已經嚇人,何況二十三顆之多。更難得的是每一顆珍珠都是同樣大小,這一串珍珠的價值毫無疑問已超過二十三顆珍珠一一加起來的總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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