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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我媽跟馬大叔的坐騎都給我騎走了,所以,還要好一會他們才回到家中。」

  「哦!」沈勝衣回頭一瞟那邊街口,道:「姑娘的好意我受下好了,現在我得先去找著那十位大師,公孫兄的遺體請姑娘暫時抬入院中如何?」

  朱鳳連忙揮手叫來站在那邊的兩個老家人,匆匆的吩咐了幾句。

  悟空和尚那會子已自趨前,合十道:「老衲與沈大俠走一趟。」

  沈勝衣笑道:「有大師同去最好不過,否則不難又發生誤會。」

  朱鳳在旁邊馬上接上口,道:「我也去,這裡的地方我比較熟識。」

  沈勝衣沒有置疑,當先踩出了燈光,踏入了黑暗的長街之上。

  夜更深。

  月已斜過了西牆,兩面高牆之間的街道離開了燈光所及的範圍就陷入了黑暗的控制。

  ***

  馬車在黑暗中飛馳,衝過了一條橫街又一條橫街,滾動的車輪,飛踢的馬足,踢碎了寂靜的黑暗,輾破了黑暗的寂靜。

  車後面遠遠追著那十個少林和尚!

  街左彎右折,車雖快,這一折一彎之中已耗去相當時間,所以和尚的兩條腿儘管快不過雙馬的八隻腳,仍舊得以緊緊追在車後。

  車轔轔,馬嘶嘶,和尚眼睛看不到的時候,耳朵卻聽得到。

  不過和尚要追上那輛馬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現在的距離更一下子拉遠了。

  馬車現在轉入的這條橫街兩面數十道高牆,竟是直通到底!

  一入了直路,馬車就快了。

  只可惜這條直路真的有底。

  一到底就是一道高牆,橫擋著去路,左右雖然也各有一條橫街,卻無寧說是橫巷,最多也只能夠跑得過一匹馬!

  對馬車來說,這條簡直就是死路!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馬車上的人如果沒有意思背牆一戰,就只有棄車溜入橫巷一個辦法。

  但什麼辦法也好,首先還是得停下馬車,否則便要撞在牆壁之上。

  馬車卻沒有停下。

  其實馬是有意思停下來的,只可惜後面的車廂不單只沒有人性,連馬性也沒有,車輪滾動,轟隆的撞在那面牆壁之上!

  牆總算沒有倒塌,車廂也結實的很,夾著車廂與牆壁之間兩匹健馬中的一匹卻已散了。

  車子當場倒下。

  這不叫雞飛蛋打,也不叫人仰馬翻,因為只有馬,沒有人!

  一個人也沒有。

  ***

  「人去了那兒?」

  那十個和尚非獨氣力充沛,輕功也算不錯的了,馬車倒下才不久,他們已紛紛趕到。

  和尚一衝上,車廂就散了。

  禪杖月牙方便鏟都有好幾十斤重的兵器,要砸碎一個車廂簡直比吃白菜還容易。

  車廂之內卻沒有人,甚至連死人也沒有。

  ***

  人去了那兒?

  「依我看,馬車一轉入這條橫街,車上的人就已經發覺這條是絕路,就已經準備棄車而去,要非如此,沒有理由馬車一衝到底,直撞到牆壁之上!」悟空和尚閃爍的眼瞳之中閃著智慧的光輝。

  沈勝衣並不反對悟空和尚這個意見,這個意見也正是他的意見。

  朱鳳旁邊也是連連點頭。

  他們三個人尋到來的時候,分開兩批穿過那左右兩條橫巷搜索開去的那十個和尚亦已先後回來了,卻都是毫無所獲。

  其中的一個聽說,不由插口問道:「他們會不會躲入兩面高牆之內?」

  悟空和尚頷首道:「大有可能!」

  「那我們就翻過高牆,徹底搜索一下!」

  「萬萬不可!」悟空和尚慌忙阻止道:「高牆之內都有人家,我們在這裡吵嚷了大半天也沒有出來理會,只不過人之常情,事不關己,己不勞心,但如果我們翻牆而入卻是犯到他們頭上,他們可就不會客氣的了。」

  「大不了一番廝殺!」

  「阿彌陀佛!口孽口孽!」悟空和尚長嘆道:「出家人豈能隨意滋生事端,妄動干戈?再講他們也不會楞到現在,只怕早就離開。」

  「那怎麼辦?」

  「我們暫時回去,且過了今夜,明天再出動,四面去打聽調查。」

  那些和尚無奈退下。

  「沈施主。」悟空和尚轉望沈勝衣道:「你意下如何?」

  「看來只好那樣了。」沈勝衣也是同意。

  朱鳳卻問道:「你猜他們現在走到什麼地方?」沈勝衣苦笑。

  ***

  左邊是小路,右邊是小河。

  路上積雪,河面封冰,兩個人走在路邊,白衣人在前,金絲燕在後。

  這裡已是西城之外,西城之郊。

  風淒月冷。

  白衣人蒙面的白巾已經途中取下,一張臉映著月光,雪一樣蒼白,冰一樣森冷。

  金絲燕並不認識這個人,也根本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麼不惜得罪少林派,冒險來救她。

  這個人路上卻除了叫她跳車,叫她跟他走之外,還沒有其他任何話語。

  金絲燕也就跟著來到這裡。

  這個人雖然素未謀面,最低限度不會是敵人。

  不是敵人,就是朋友。

  所以她放心。

  白衣人似乎漫無目的。

  這樣走下去實在不是滋味,金絲燕實在忍耐不住,正想問,前面的白衣人倏地停下。

  「這裡已在城外,少林派的和尚總不致追到這裡!」白衣人說話出口,人亦緩緩回過來,望著金絲燕。

  金絲燕即時打了一個寒噤。

  白衣人的一雙眼簡直就不像是人眼,也不像是獸眼。

  人眼、獸眼都是會有變化,有感情,那怕是悲哀、是快樂,是憎恨、是喜悅,抑或是冷酷、是溫柔,多多少少總可以看得出來。

  白衣人的一雙眼卻完全沒有感情,根本沒有變化。

  「嗯!」金絲燕好容易才應出這一聲道:「為什麼你要救我?」

  白衣人一牽唇,笑。

  只是嘴唇在牽笑,白衣人死冷的眼瞳之中一絲笑意也沒有。

  「因為你是沈勝衣的仇人。」白衣人的語聲同樣沒有感情,沒有變化。

  金絲燕一顆心這才放下,喜問道:「你也是沈勝衣的仇人?」

  「是!」白衣人這一聲就像是響尾蛇抖動中的尾巴所發出來的聲音。

  金絲燕聽說又是心悸又是心歡,追問道:「你是那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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