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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出了峽道,又是山路。

  山路崎嶇不平,沈勝衣的心情卻是忐忑不安。

  馬幾已放盡,蹄聲急如暴雨,過了崎嶇山路,那條廣闊的大道終於出現眼前。

  過了那條大道,也就近了。

  沈勝衣催馬更急,片刻人馬已轉入大道。

  月已在中天。

  沈勝衣不禁汗落淋漓。

  冷汗。

  他控韁的雙手亦自捏了冷汗一把,尚自不停地推策,口中同聲叱喝連聲,那匹馬叱喝下四蹄翻飛,曳著一蓬雪煙,箭矢一樣飛馳。

  前方的一蓬雪煙更大。

  趕夜路的除了沈勝衣之外,竟還有二三十人。

  這二三十人分成了兩行,人各一馬,迅速前奔,聲勢浩蕩。

  二三十匹馬拖著的雪煙聚在一起,簡直就像是空中的一股密雲,蹄聲就像是雲下雷雨。

  那一大蓬雪煙本來還是遠遠的,一下子便來到沈勝衣面前。

  那些人雖然趕路,對坐騎都還知道愛惜,沈勝衣那匹馬卻已放盡,怎不一下子已給他趕上!

  那倒不是他不懂得愛護,但比較起來,公孫接的生命實在重要得多。

  公孫接是他的朋友。

  「借光!」他也不管那許多,大喝一聲,放馬直衝了過去!

  「阿彌陀佛!」那些人應聲一齊回頭,竟然全都是和尚。

  和尚總算也曉得禮讓,一聲佛號,分別在兩旁讓開。

  沈勝衣匹馬當中衝過。

  剎那間,他實在有些擔心。

  幸好那些和尚,並不是他日間所遇到的那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和尚。

  沈勝衣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他這顆心未免放得早一點。

  馬一衝丈八,突然轉衝向地面!

  沈勝衣總算身手非凡,一張臉還未撞上地面,人已自馬鞍上拔了起來。

  馬倒地不起,沈勝衣凌空一個翻滾亦自落到地上!

  這一下實在漂亮之極!

  後面那一群和尚看的清楚,不其而齊聲喝了一個響彩!

  沈勝衣應聲回頭,眼睛有的只是一片焦急之急。

  和尚也的確沒有背後暗算,那匹馬倒地口吐白沫,通身汗濕,不過是筋疲力竭。

  一去一回都是放盡,就算鐵打的馬也得跑壞。

  也不過瞬間,那一群和尚便已奔到,下意識紛紛將馬勒住。

  沈勝衣即時一揮右手,道:「在下因有急事必需盡快入城,諸位大師可否行個方便,借我一馬?」

  他說話客氣,行動卻一些也不客氣,那一群和尚還未有所表示,他已凌空撲向右邊那一行的第一個和尚。

  這一撲快如閃電。

  那和尚只覺眼前一花,沈勝衣的一張臉就已出現在眼前,當場大吃一驚,倉猝間不暇細想,擱在鞍上的右手馬上一拳擊出,直向沈勝衣的鼻子擊去!

  拳出如山,呼嘯風生,那和尚手底下顯然也有好幾下子。

  這一拳若是擊中,沈勝衣的鼻子只怕就得塌下。

  沈勝衣的鼻子並沒有塌下。

  那和尚一拳眼看就要擊中,眼前忽然又失去了沈勝衣的面龐,耳邊卻聽到了其他和尚的好幾聲驚呼!

  他不由也自驚呼一聲,這一聲驚呼未絕,人已鞍上斜飛了出去!

  鞍上卻並未空下,立時又坐上了一個人──

  沈勝衣!

  沈勝衣偏身讓開一拳,探手抄住了那和尚的腰帶,一提一送,將那和尚提離了馬鞍,便翻身上馬。

  其他的和尚那還不轟動起來,叱喝聲此起彼落,幾個和尚不約而同馬上疾撲了過去。

  「大膽狂徒,吃我一杖!」

  「吃我一刀!」

  聲到人到,一條禪杖凌空落到沈勝衣的肩膀,跟著還有三把戒刀!

  幸好沈勝衣一上了馬鞍就放馬奔出。

  刀杖落空,那四個和尚回身便待上馬追出,其他還在馬上的和尚更就已經蓄勢待發。

  就在這下,一聲蒼老的佛號劃空傳至!

  「阿彌陀佛!少安毋躁,那位施主是必真有急事在身,出家人慈悲為懷,讓他去吧!」

  語聲蒼勁,說話的和尚鬚眉俱白,年紀不錯已經老大一把,可是眼神矍鑠,顧盼自雄。身分顯然已在眾人之上,一開口,其他的和尚便自靜了下來。

  老和尚身旁的一個中年僧人卻隨即大笑道:「幸好這樣的施主到現在還是只得一個,否則跋涉長途,片刻便可復原,智深不妨就此稍待片刻,其他人等,繼續上路。」

  智深就是給沈勝衣借去坐騎的那個和尚,聽得吩咐,只有應允下來,猶自恨恨地望著沈勝衣的去向。

  出家人四大皆空,那是指所謂高僧,和尚並不包括在內。

  智深還只是一個和尚。

  瞬間,沈勝衣一騎而去,星月下只見一蓬雪煙飛揚,人馬都已在雪煙中隱沒。

  ***

  星光時北時南,時西時東,時隱時現,月卻只得一彎,由東漸西。

  子夜已將盡。

  風更急,天地之間更嚴寒。

  錢起、崔浩推開的那一扇窗戶並未關上,一陣風吹起了棉簾子,吹入了清風閣,又吹冷了地板上的鮮血!

  地板上躺著三個人,三個人之中臉色最難看的當然就是公孫接,錢起、崔浩的臉色也並不見得好到那裡。

  地板冷而硬,躺在那上面實在不是滋味。

  黃金卻能激發某些人體內的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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