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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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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雙說道:「媽媽說過,天下間絕對沒有真正寧靜的地方,縱然地方是怎樣隱蔽,人心卻難寧靜。」 常護花道:「這句話很有道理,人很難離眾獨居,而只要兩個人聚在一起,就難免有爭執,人心不能夠平靜,地方又怎能寧靜?」 雙雙仰首一望,轉道:「媽媽已有話到來,叫我們辰時正到大殿見她。」 常護花道:「還有時間。」 雙雙道:「我們早一些到大殿,她會更高興。」 常護花當然不希望一開始就給這兒的主人一個壞印象。 *** 大殿並不大,但由於坐的人並不多,看來便甚為寬敞,也顯得分外莊嚴。 四面都塑著壁畫,完全是盛唐的風格,塑的全都是飛仙,全都在飛騰的舞姿中,著重點不在體積,在飛動的旋律,所以身體上的衣飾不是貼體的衣衫,乃是飛舞飄纏的帶紋,線條細勁,勾勒靈活,情容逼肖,栩栩如生。 常護花不覺多看幾眼,竟然生出了一種也要飛起來的感覺,他移動腳步,逐一細看,顯然甚感興趣。 雙雙、梅娘卻靜立不動,一聲也不發,雙雙在石階之下,梅娘遠離三丈,在另一重石階之下,她們的身分高低似的乎是以此來分辨。 常護花在雙雙那一重,雙雙並沒有干涉他的行動。 整座殿堂只有他們三人,雙雙、梅娘早已經習慣這種環境,並不覺得太難受,卻是奇怪常護花竟然能夠保持如此輕鬆。 她們當然不知道常護花此前到過的承德行宮遠比這裏要寬敞莊嚴,一個連在金鑾殿與皇帝也一樣談笑自若的人,還有什麼地方什麼人能夠再令他產生緊張感覺。 雙雙實在有些佩服他,也就只是看著他,忘記了要他怎樣,直到一聲金玉聲響,才如夢初覺,招手示意常護花回來身旁。 常護花應聲回頭,看見雙雙招手忙轉身舉步,走不了三步突又停下。 一個衣飾與壁畫上的飛仙類似,卻遠較之華麗,看來雍容高貴之極的老婦人,也就在這時候在兩個侍女的侍候下,從後面石階飛仙般飄上來。 老婦人一頭銀髮閃亮,冠玉般的臉上也已出現了不少皺紋,但看來仍然是很漂亮,年輕的時候也不知是怎樣的一個美人。 她還未坐上寶座,雙雙、梅娘已拜倒,常護花只是恭恭敬敬的一揖,雙雙看在眼內,露出焦急之色,卻哪裡還來得及示意常護花怎樣。 老婦人從容坐下,笑了笑,揮手道:「都起來。」然後才轉向常護花道:「你也不必多禮。」 常護花應道:「晚輩常護花,拜見宮主。」 「我還以為你會叫老前輩的。」宮主又一笑。 她的笑容看來很親切,目光也非常慈祥,話聲輕柔,令人聽來如沐春風。 常護花道:「雙雙與梅娘都認為該稱宮主。」 宮主搖頭道:「這些年來她們都給我嚇怕了,其實我並不太在乎這些稱呼。」 不太在乎,意思豈非就是仍然有些在乎?常護花這句話當然沒有出口,只是道:「晚輩以為只要是出於誠敬,什麼稱呼也都是一樣。」 宮主頷首道:「說得好,妳們都聽到了。」 雙雙、梅娘一齊點頭,宮主目光轉向常護花打量一遍道:「你也喜歡這塊壁畫?」 常護花點頭道:「雲崗龍門莫高窟之外,實在很難看得到這麼美好的壁畫。」 宮主有些詫異地問道:「莫高窟你也到過?」 常護花道:「是三年前的事。」 宮主再問道:「你覺得有何特別?」 「取材多為佛教故事,淨土變尤多,餘如維摩變華嚴變也有,而又以唐窟最多,宋次之,魏窟又次之。」 宮主微點頭道:「比起雲崗龍門如何?」 常護花道:「那兒的泥土沒有那麼硬,禁不起雕刻,所以只有壁畫塑像,沒有雲崗龍門那種宏偉的雕刻,是美中不足之事。」 宮主連連點頭,又問道:「六朝兩魏的壁畫,你覺得怎樣?」 「比較粗野,著色用筆雄健壯麗樸實古拙,譬如佛像上的光圈,只是很蒼勁的一筆,而跏趺默坐,甚有健陀羅的味道。」 宮主笑容更盛道:「隋唐呢?」 「勾勒靈活,色彩富麗鮮濃,各方面比較豐富充實,也以佛光為例,在隋已成菱形,到唐則怒放如火艷,一切亦至此最為絢爛,可以說空前絕後。」 「正是如此。」宮主接擺手道:「五代雖然繼承了我大唐的風格,並未能發揚光大,到宋嘛,零亂草率,只有那一點絮縟細密的裝飾圖案可取。」 聽到「我大唐」三字,常護花不由一怔。 這位宮主這樣說,無疑就是以唐代的人自居。 宮主並沒有發覺常護花神態有異,接道:「你如此年輕卻懂得這許多,實在了不起。」 「晚輩所懂的只是皮毛。」 宮主嘆息道:「好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已經非常罕見了。」一頓又問道:「你到那邊兒的時候,鳴沙山的沙還鳴嗎?」 常護花道:「只等風吹。」 「月牙泉呢,有沒有給淹沒?」 「還在。」常護花目光一遠道:「那個月牙泉實在奇怪。」 「你說它形如偃月。」 常護花搖頭道:「晚輩只是奇怪它包圍在流沙中,綿歷古今,始終不為沙掩,鳴沙山上的沙儘管給風颳下來,絕不會滾進池子裏去,到了池邊,又上山去了。」 宮主點頭道:「根據古書所載,陽關之西有不滿之沙井,就是指這個月牙泉了。」接又問道:「你有沒有嚐過池裏的鐵背魚、七星草?」 「月牙泉的鐵背魚、七星草,與鳴沙山的五色鳴沙,合稱三寶,晚輩這個俗人,豈會錯過?」 宮主一笑道:「七星草相傳服之可以長生不老,你是否相信?」 常護花搖頭,宮主大笑道:「我也不相信,你也許不知道,我實在吃得不少的了,但還是不免老去。」 這是說她本來是相信的,常護花覺得實在有趣,卻沒有笑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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