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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鳳棲梧卻回答:「看不出來,那東西混身都裹在一團紅光中,越接近,紅光便越強烈,亮得令我根本看不出那到底是怎麼樣子。」

  曹廷苦笑:「她飛著的時候,不停發出一種營營聲響,倒有點像……像是一種飛蟲。」

  鳳棲梧道:「那的確像是有一雙翼在不停振動。」

  曹廷道:「也許是蜜蜂,是蒼蠅,蚊子……」語聲逐漸沉下去。

  鳳棲梧想像得到曹廷的感受,道:「這種事也實在太難令人置信,一個人竟然會被一隻飛蟲控制,而那種飛蟲又竟是我們一舉手便能置之死地。」

  曹廷苦笑道:「我們大概都聽過一些邪魔妖怪的傳說……」這句話才出口,他忽然把頭一搖:「再下去,我們只怕要瘋了。」

  燕南插口道:「說不定,我們方才都是……」

  曹廷道:「人老了難免老眼昏花,可是你們這些年青人……」

  鳳棲梧接道:「若說那東西是我們將婷婷砍倒的時候湊巧經過,未免太巧了一些,還有那東西發出來的光芒,與婷婷的身子破碎時完全一樣。」

  燕南苦笑道:「我其實也是相信的,只是實在有些不服氣。」

  鳳棲梧道:「這該說有些不信邪。」

  曹廷只是喃喃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總會明白的,那東西是絕不會放過我們的了。」鳳棲梧目光轉向那東西消失的方向:「這一次我們給她的打擊有甚於甜水井一人村的一次,那一次她記恨到現在,想盡了辦法報復,這一次,我看她是與我們沒完沒了。」

  曹廷沉吟道:「可不知她什麼時候才會不用假借別的東西進行報復,到時候又會是怎樣的一種情形,是不是無人能夠抗拒。」

  鳳棲梧道:「別想得這麼遠了,我們現在還是準備應付她的再來襲擊。」

  曹廷笑起來:「今夜她到來,我看目的不外在殺幾個人洩憤,只是我們抓住了她的弱點。」

  這笑容異常苦澀,他當然沒有忘記,這一次他們的損失其實也不少。

  燕南明白曹廷說的話:「天下間沒有第二個幫派可以跟鳥幫一較高下的了,她還能夠利用什麼人,而她亦顯然只能夠進入一個人的體內。」

  曹廷道:「她也應該明白這一點。」

  鳳棲梧道:「在她找我們算賬同時,我們亦不能夠坐以待斃。」

  曹廷苦笑:「我們能夠做些什麼?」

  「那東西必須血才能夠生存,我們可以從這方面著手調查,小心這附近可有什麼人失蹤,是否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曹廷連連點頭,也就在這時候,一陣人聲嘈雜,鳳棲梧知道是鳥幫的弟子追來,道:「我們也該下去了。」

  ***

  到他們出了這座林子,百數十個鳥幫與中原五義的弟子已經聚集在林外,一看三人的表情,心頭都不由涼了一截。

  他們沒有帶備燈籠火把,可是這時候烏雲已開,一片月光洒下來,在習慣了黑暗的他們來說,這一片月光已經足夠。

  鳳棲梧也沒有說什麼,一揮手,當先往總壇回去,曹廷燕南默默跟在他身後,三個人的心情都非常沉重。

  眾人隨亦舉步,沒有說話,沉重的腳步聲傳出老遠。

  ***

  那東西這時已經停下來,停在一株高樹的梢上,月光照耀下紅光雖然消淡,卻也更迷濛,一樣看不出到底是什麼東西。

  「營營」的異響亦已消去,那東西停在那兒,一聲不響,周圍也沒有任何聲響,異常寂靜。

  然後一陣喘息聲響起,與發自人口並無不同,那東西散發出來的紅光亦隨著一暗一明。

  喘息聲好一會才停下,接著是一陣怪異的聲響,就像是鳳棲梧方才聽到的那樣充滿了咒詛的意味,而且是惡毒的咒詛。

  這種怪異的聲響驟聽來好像一樣,細聽之下卻顯然並不相同,抑揚頓挫,長短有異。

  差不多半盞茶之久,這種聲響才停下來,周圍又回復靜寂。

  月光時隱時現,風一陣又一陣,突然急激吹飄,那東西與之同時,發出了一陣尖銳而且恐怖的笑聲。

  那絕無疑問是笑聲,那東西也就在笑聲中飛起來,不是往鳥幫的總壇飛,而且繼續飛往前,瞬息消失在枝葉叢中。

  鳳棲梧他們若是聽到這笑聲,不難會想到那東西已然想到了復仇的好辦法。

  可是,就算他們聽到了,也未必會想得到那是怎樣的一個辦法。

  一件恐怖的事情也就在此一刻開始。

  ***

  也就由這一夜開始,鳥幫的總壇白天陷入了一片異常的寂靜中,與往日迥異,到夜間也一樣,不再見到任何燈火。

  每一個住在鳥幫的人都一反常態,變晝為夜了,在白晝盡量爭取睡眠的時間,入夜之後才活躍起來。

  甚至鳥幫總壇之外百里,也都是變成這樣子,沒有月亮的夜裏,簡直就像是人間地獄。

  消息亦一天比一天傳得更加遠,卻怎也追不上那東西。

  那雖然相差不過兩天,但已經足夠讓那東西為所欲為。

  沒有人能夠阻止,正如那東西進入依依,憐憐,婷婷體內的時候。

  ***

  夜未深,風甚急,夜風中彷彿仍帶著焦臭的氣味,到底是葬身在火海中的屍體發出來,還是只不過焦木原有的氣味,葉南溪分辨不出。

  他俯臥在莊院唯一未被燒毀的小樓中,只要在榻上抬頭,便可以看到窗外那一片燒毀的莊院。

  只要看到那一片燒毀的莊院,他心頭彷彿便有烈火冒起來,彷彿又看到了那一夜的惡戰。

  到現在他仍然只能夠俯臥在塌上,鳳生那兩刀,傷得他的後背實在太重,只差一點便要了他的性命。

  傷口都敷上最好的金創藥,那在葉南溪的感覺,就像是背上了兩個沉重的包袱,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不能不承認當夜實在太魯莽,因此才會被鳳生翼刀有可乘之機,力砍在他的背上。

  也因此他不能夠參與曹廷胡子玉的行動,在他從昏迷中醒來之前,曹廷已經擬好了一切步驟,他雖然很想去,可是卻連站也站不穩。

  所以他只有眼巴巴的目送曹廷一行離開。

  事情到底弄成怎樣,到現在仍然沒有消息,葉南溪儘管心急如焚,卻是一些辦法也想不出來,空自在焦急。

  鳥幫的勢力他們當然都很清楚,是否少了一個鳳生便能夠輕易地將鳥幫總壇攻下,曹廷也不敢肯定。

  他們那些投身鳥幫的鴿組的弟子,對於鳥幫總壇的情形當然很清楚,曹廷也並不以為他們是誇大,可是仍然要前去,那是因為他們已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

  葉南溪當然也明白這一點,曹廷的意思,原是要他暫時地躲起來,看情形再作打算,可是他不肯,他寧可死在胡子玉這幢莊院裏。

  留下來的弟子也全都是傷殘不能再作戰,他們現在也就在小樓下守衛,雖然知道鳥幫若是解決了曹廷一行,他們根本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卻仍不肯退避。

  中原五義名下無虛士,他們所收的弟子也可以說體內流的完全都是俠義之血,好像這樣有為的一群年青人若是也無一不該死,還有天理。

  那是中原五義闖的禍,本該由中原五義承擔,可是在那天晚上之前,中原五義完全不知道什麼地方開罪了鳥幫,以至鳳生採取那麼惡毒的報復手段。

  他們甚至懷疑鳳生目的在一統中原武林,那些弟子也絕不相信他們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只以為是鳥幫在擴充勢力,才那麼團結。

  聽了鳳生那番話,中原五義才知道鳳生是為了為當年被他們以極殘酷的手段殺死的那個叫做依依的女人報仇。

  他們不知道鳳生跟那個依依是什麼關係,更懷疑鳳生與那個依依怎麼會拉上關係。

  依依已經是一個死人,絕沒有可能將事情說出去,而除了他們之外,還有誰知道?

  事情充滿了神秘,也充滿了恐怖,葉南溪一個人養傷樓內,靜思下來,如何放心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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