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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曹廷緩緩道:「出蘭州經永登上鳥鞘嶺,沿莊浪河前行,古浪後便是武威。」

  胡子玉接道:「那也就是薛平貴所謂一馬離了西涼界的古涼州,最出名的一樣產品就是王蝦蟆家傳的狗皮膏藥,遠近馳譽,專治風濕。」

  曹廷繼續道:「再西進永昌,即古沙陀國,更過,到山丹,便可以看見祁連雪峯,胭脂小山,霍去病大破匈奴於祁連,匈奴有首歌:『奪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奪我胭脂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鳳棲梧道:「我知道你們說的是什麼地方。」

  「然後就是張掖,漢書所謂『斷匈奴之臂,張中國之腋』的張掖,西魏時更名甘州,出張掖西門,是流沙地帶,過高台便是酒泉,穿越大戈壁,是塞上第一雄關嘉峪關,再西進抵玉門,安西,疏勒河,便可看見瓜州古城,四周皆沙,堆積之間,幾與城齊,再進才是甜水井。」曹廷一頓才接道:「一人村就是在甜水井。」

  鳳棲梧沉吟不語,曹廷看看他又道:「一人村只有一個人,乃敦煌縣府所派,除了不必納糧之外,尚有一院平房可住,職責卻非常重要,非獨要供給旅人飲水管理住宿,還要警戒馬賊,負有放哨使命。」

  「你們到那兒幹什麼?」鳳棲梧忍不住問。

  曹廷道:「我們是追一個人追到那兒去。」

  「就是那個人?」鳳棲梧追問。

  曹廷搖頭。「我們追的是一個採花賊,千里獨行。」

  鳳棲梧對千里獨行這個人並無印象。

  曹廷接道:「這個千里獨行在不足百里之內,先後姦污了二十七個女孩子,殺了四十六個人,其中三男一女,是我們的弟子。」

  「我們由中原西追至安西,幾次差不多要將他抓住,但都給他逃掉,到了瓜州古城附近,更就完全失去他的蹤跡,再過那附近只有甜水井有水可飲,所以我們追到了一人村。」曹廷嘆了一口氣說:「那條一人村,的確只有一個人。」

  胡子玉補充道:「我們說的那個人就是這個人。」

  「一個女人。」曹廷又嘆了一口氣:「一個既年青,又美麗,身材又動人的女人。」

  鳳棲梧一怔:「怎會是一個女人?」

  曹廷道:「是一個女人本來不足為怪,卻怪在這個女人年青美麗動人。」

  胡子玉道:「若是給千里獨行遇上,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女人,我們在驚訝之餘,不禁為之捏一把冷汗。」

  「她告訴我們,她叫做依依,看守那條一人村的人,是她的爹爹,早些時病逝,官府還沒有找到繼任的人,所以暫時由她來看著。」曹廷搖頭道:「我們當時都沒有考慮到這是否謊話,只覺得這個女人很可憐,當時已入夜,我們也就在那兒住下來。」

  胡子玉接道:「我們給了她一些錢,叫她弄一些吃的。」語聲甫落,他突然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

  鳳棲梧看在眼內,一皺眉。

  曹廷隨即道:「她給我們弄來了一盤肉,味道很鮮甜,很可口,她告訴我那是兔肉,我們卻從來沒有吃過那樣的兔肉,卻只以為那是關外的烹調手法不同,怎也想不到,那竟是人肉……」

  胡子玉的表情變得更奇怪,曹廷的說話亦在寒噤下中斷。

  「人肉?」鳳棲梧看看曹廷,看看胡子玉,看不出半點說謊的樣子。

  曹廷點點頭道:「也就是千里獨行的肉。」

  胡子玉苦笑接道:「他殺了我們心愛的弟子,我們雖然有言恨不得寢他的皮,吃他的肉,但只是說說而已,做夢也想不到,竟然真的吃到了。」

  鳳棲梧不禁道:「那你們是怎會知道的?」

  曹廷嘆息道:「我們吃光了那盤人肉,仍然不知道,因為飽著肚子,索性四面逡巡一下,我因為是老大,給留下來。」

  胡子玉道:「這主要因為大哥不服水土,途中曾感染風寒,而我們亦只是打算四個人從不同方向四面隨便看看。」

  曹廷接道:「我一個人留在屋子裏,攤開地圖,正要推算千里獨行將會逃到那兒去,那個叫依依的女人就來了,送來了一杯茶,她本來就是一個很動人的女人,那會兒更加動人。」

  鳳棲梧方待問,曹廷已說道:「她的領子敞得很開,俯身將茶放下的時候,甚至可以完全看見她整個胸膛,我年輕的時候曾經荒唐過一段日子,成家立室之後,已沒有在外面胡混,可是,我竟然禁受不住她的誘惑,貪婪的盯著她的胸膛。」

  曹廷垂下頭,鳳棲梧鐵雁這時候已開始相信曹廷他們的誠意,好像這種話,本不是曹廷這種身份的人還會說出口的。

  「然後她突然抱著我痛哭,懇求我帶她離開一人材,帶她到中原。」曹廷說下去:「好像她那樣美麗的女孩子,留在那樣的地方,絕無疑問是一件很令人可惜的事,跟著她說只要我答應,她願意一輩子侍候我,在我還沒有答應之前,她身上的衣服已經完全卸下來,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美麗的胴體,竟就與她立即在床上幹了那回事,也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跟著就整個人都迷失了。」

  胡子玉接道:「我闖進去的時候,大哥就像是一個白痴。」

  鳳棲梧追問道:「你幹什麼闖進去,瘋了?」

  鐵雁冷笑道:「也許他是瞧上了那個依依,想不到卻給老大佔先。」

  胡子玉不以為意,自顧道:「我走了一段路,看見並無發現,回到那口甜水井旁邊,覺得有些渴,本待打一桶水上來喝幾口,那知道桶子是那麼沉重,我還以為那個桶子必定很大,水載得多,那知道越拉越覺得不對勁,及至拉上來,才發覺桶上倒著一個屍體,其他三個人那時候都已回來,聽得我驚呼,一齊走過來。」

  鳳棲梧道:「一具屍體便將你嚇成那樣了?」

  胡子玉又打了一個寒噤,道:「那具屍體一絲血色也沒有,背上的肌肉不見了老大一片,那顯然是用刀割下來,割口亦毫無血跡,若是已死去多時的人,肌肉絕不會那樣鮮,若不是,怎可能沒有血?」

  鳳棲梧皺眉道:「會不會給井水浸洗乾淨?」

  胡子玉道:「屍體只有頭腳部份濕水,而更令我們震驚的是那竟然就是千里獨行的屍體,然後我們想到了剛才吃的那些肉,每個人都想吐,再想到了大哥,怎麼我們那麼嘈吵也不見他走出來一看究竟?」

  鳳棲梧忍不住追問:「你們闖進去,除了發現白痴般的老大之外,還有什麼發現?」

  胡子玉道:「那個叫做依依的女人赤裸著身子,怪可憐的偎在大哥身旁,當時我們都很尬尷,若非大哥神態有異,真的會先退出去,我們叫了幾聲,大哥都沒有反應,問那個依依,她卻只是流淚,三哥著急起來,衝出去拿了一桶水,依依要阻止,三哥已然將那桶水盡潑在大哥身上,大哥這才突然清醒過來。」

  曹廷道:「我醒來第一個感覺就是非常不悅,大家不錯是兄弟,但這種情形之下,他們也應該知道迴避才是,但到他們說吃的竟然是人肉,才轉為驚訝。」

  「依依仍然說那是兔肉,但兔骨頭卻拿不出來,還有井裏的屍體,還有像千里獨行這種高手,竟然會倒在她手中,這所有的問題她都不能夠答覆我們,她也顯然不習慣這麼被人喝問,終於生氣了。」胡子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若非目睹,絕沒有人會相信一個那麼漂亮的女孩子生氣起來,竟變得那麼可怕。」

  「是怎樣?」鳳棲梧急急追問。

  「她的眼睛變成了血紅色,本來白玉一樣的肌膚亦變得通紅,那給我們的感覺已不是美麗,而是恐怖。」胡子玉搖頭接道:「人怎會變成那樣?」

  曹廷道:「當時我認為是一種邪門內功,他們卻認為她不是人,老五在惶恐中劈出第一刀,一場惡戰就那樣展開了。」

  胡子玉道:「她全身赤裸,沒有兵器,只是用她的指甲將我們一一弄傷,那到底是她真的那麼厲害,還是因為她渾身赤裸,使我們下不了手,所以只有挨打,直到現在我們仍然想不透,就是五弟,也不知怎會砍出那一刀,事後他告訴我們,當時他實在很想殺人,而奇怪的是,我們也都有那種感覺。」

  曹廷苦笑道:「那也許是因為吃了人肉的影響,總之,我們很想很想殺人,到全都傷在依依指甲之下,殺機更濃,依依當時不住笑,好像覺得很有趣,那又給我們一種被戲弄的感覺,大概因此原因,那一份憐香惜肉之心沒有了。」

  胡子玉道:「當時大家都顯得有些瘋狂,也不知是怎的,她的一隻腳給我抓了一個結實,然後大哥的槍就刺進了她的身子。」

  「十二槍,老二剁了她十七劍,老五砍了她二十三刀,還有老三的流星鎚。」

  胡子玉接道:「還有我的扇。」

  曹廷苦笑道:「我們當時大概都瘋了,竟然會對一個女人這樣做。」

  「然後我們看到了亮光。」胡子玉半瞇起眼睛:「那種亮光好像由那個女人的身上射出來,光亮得令人目眩,一閃即逝,到我們看清楚的時候,那個女人已經倒下。」

  鳳棲梧奇怪問道:「你們是真的看到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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