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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黑衣人卻完全當鳳棲梧是針對自己,簫一指那罈尚未封的酒:「這罈酒你花了多少錢?」

  鳳棲梧一搖頭,將回憶拋開,問道:「多少錢也一樣。」

  黑衣人道:「我要買這罈酒。」

  鳳棲梧一笑道:「一罈酒,我還請得起。」

  黑衣人道:「我卻是不喜歡佔別人的便宜。」

  鳳棲梧手落在那罈酒之上,道:「那有男人這樣斤斤計較,你有種,喝掉它!」手一揮,那罈酒向黑衣人飛去。

  黑衣人左手一探接下,右手將簫往腰帶上一插,道:「讓你三口,看誰能夠先將手中的一罈酒喝掉。」

  鳳棲梧大笑起來,一頓一戟指,道:「你,輸定了!」

  黑衣人一面將塞子扳開,一面道:「要不要賭一賭?」

  鳳棲梧道:「我贏了,你替我吹一曲,你贏了,無論你要我怎樣做,我也答應你。」

  黑衣人道:「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鳳棲梧接道:「準備好了,叫我!」

  黑衣人徐徐的吸了一口氣,道:「來──」雙手捧起酒罈,往嘴裏倒去。

  鳳棲梧一些也不著急,捧起酒罈,到黑衣人連喝了三口,才再往嘴裏倒。

  黑衣人看在眼內,知道他是要公平一較高下,也沒有理會,繼續喝下去。

  他的酒量顯然真的很不錯,「骨嘟骨嘟」的咽喉直響,有如長鯨吸水,一口氣將那罈酒喝盡,然後才將之放下來,一看鳳棲梧,不由傻了臉。

  鳳棲梧雙手仍捧著那個酒罈子,罈口卻是已向下,地上卻一點酒濕的痕跡也沒有。

  黑衣人呆了呆,大笑:「果然是我輸了。」

  他笑得竟然像很開心,顯然他雖則面容冰冷,也是個爽快的青年人。

  鳳棲梧亦大笑起來:「你的酒量其實也不錯,可惜遇著我這個整天泡在酒缸裏的酒鬼。」

  黑衣人反手將空酒罈擲掉,將簫拔出來,道:「你要我吹什麼曲子?」

  鳳棲梧道:「中秋月。」

  「朱庭玉的中秋月?」

  鳳棲梧又大笑:「你這個人實在不錯,沒有令我失望。」

  黑衣人一笑,簫往嘴唇一靠,一段引子然後就是仙呂點絳唇。

  鳳棲梧擊罈相和,縱聲高唱──

  ──可愛中秋,雨餘天淨,西風送,晚雲歸洞,涼露沾衣重。

  他的歌聲說不出的蒼涼,曲中雖有可愛中秋四字,聽來只令人覺得這中秋未免太淒涼。

  一頓接又唱:

  ──庾樓高望,桂華初上海涯東,秋光宇宙,夜色簾櫳。誰使銀蟾吞暮靄,放教玉兔步晴空。人多在,管絃聲裏,詩酒鄉中。

  ──爛銀盤擁,冰輪動,碾玻璃萬頃,無轍無蹤。今宵最好,來夜怎同,留戀嫦娥相陪奉。天公,莫教清影轉梧桐。

  調轉後庭花,鳳棲梧的歌漸變得悽苦,黑衣人的簫聲彷彿亦被影響,變得淒涼之極。

  ──直須勝賞,想人生如轉蓬,此夕休虛廢,幽歡不易逢,快吟胸,虹吞鯨吸,長川流不供。

  ──聽江流,笛三弄,一曲悠然未終,裂石凌空聲溜亮,似波心夜吼蒼龍,喝道:醉裏詩成,誰為擊金陵夜半鐘。

  ──我今欲從,嫦娥歸去,盼青鸞,飛上廣寒宮!

  簫聲陡拔,衝霄而起,歌聲亦同時拔起來,跟著鳳棲梧拔起的身子飛上半天。

  鳳棲梧雙袖飛舞,狂歌著「飛上廣寒宮」,向中天那一輪明月疾飛了上去。

  可惜他雖有鳳名,卻沒有長上一對鳳翅,飛上了四丈,一口真氣已盡,墮回地上。

  他的身形輕捷如燕,著地無聲,隨即在地上連翻了幾個觔斗,狂笑起來。

  黑衣人放下簫,奇怪的望著鳳棲梧,搖頭:「你這樣到底是開心還是難過?」

  鳳棲梧狂笑不絕,由高而低,好一會,才停下來,喘著氣回答道:「有甚麼關係?」

  黑衣人頷首道:「不錯,無論開心難過,經這一頓狂笑,相言也會很舒暢。」

  鳳棲梧道:「舒暢極了。」

  黑衣人又一聲激喟:「老實說,我很羨慕你能夠這樣。」

  鳳棲梧道:「你也可以這樣的,難道還有人干預你不成?」

  「現在沒有,很快就會有的了。」

  語聲未落,鳳棲梧倏地皺眉:「有好些人騎馬向這邊奔來。」

  「也是時候了。」黑衣人目光移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目光下,那邊山路上塵土飛揚,一大群人策馬向這邊奔來。

  鳳棲梧目光自一轉,道:「你約了人在這裏會面?」

  黑衣人道:「我早來了一些,這是習慣,我不喜歡要別人等。」

  「這是好習慣。」

  黑衣人語聲突然一沉:「你最好不要留在這裏。」

  鳳棲梧問:「因為來的那些人?」

  「他們差不多都是瘋子,我也許是唯一能夠保持冷靜的。」黑衣人一聲輕嘆:「酒已經喝完,你也應該走了。」

  鳳棲梧卻問:「你跟他們有過節,約了他們在這裏解決?」不待黑衣人回答,又說道:「這我更就不能走了,我們畢竟也是一罈酒的朋友。」

  黑衣人一皺眉:「現在你要走也來不及了,最好坐在一旁,由我替你說話。」

  鳳棲梧方要說甚麼,一個響亮的聲音已劃空傳來:「老三,是你在吹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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