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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他也开始为自己那天晚上鲁莽的行动深感后悔,否则他现在绝不会卧在塌上,怎也能够随去鸟帮总坛一看究竟。

  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心情这样恶劣,特别是今夜,他甚至不能够定神去思索。

  风越夜越急,也越来越冷。

  灯火在急风中摇曳,终于熄灭,叶南溪不知何故竟然由心寒出来。

  他弓起了半身,往窗外望去,窗外的灯火也竟已完全熄灭,触目一片森寒的景象,几下火石的敲击声接传来,却不见有灯光再亮起。

  火石敲击声继续传来,叶南溪爬前数尺,伸手拿走了放在桌上的那双流星锤。

  他没有发现任何不妥,只是有一种不祥的感觉,驱使他去拿兵器。

  火石仍然在敲击,叶南溪听到了那些弟子的语声都是在奇怪火石敲不出火花。

  却就在这时候,叶南溪看到了光,一种红亮的光由瓦面上透下来。

  那种光斗大一团,由瓦面缓缓透进来,就像是一样活物。

  叶南溪即听到了一阵“营营”声。

  那种声音绝无疑问是由那团光发出来,叶南溪却除了一团红光之外,再也看不到什么。

  ──奇怪?到底是什么东西?叶南溪不由瞪着那团光,眼睛一眨也不眨,可是无论他怎样看,也看不出来,他开始感觉恐惧。

  那团红光随即缓缓落下来,叶南溪不觉半身一缩,这一动,伤口亦被牵动,一阵剧痛,面部的肌肉不由一下抽搐。

  “营营”声更响,那团红光凌空开始缓缓绕着叶南溪转动,叶南溪亦随着转动。越转那团红光越接近,也越来越强烈,叶南溪侧着身子,亦随着移动,红光耀目,不由他双眼不停眨动,逐渐只看见一片血红。

  他实在很想将视线移开,那种红光令他实在太不舒服,可是他又不敢。

  那种恐惧的感觉也就更强烈了,无知原就是一种恐惧。

  红光转了几匝,逐渐快起来,快得就像是一条光带,绕着叶南溪。

  叶南溪目光经已追不上那团红光的速度,伤口因为不停地牵动,一阵阵剧痛,眼睛亦已经深觉疲倦。

  他的一双手已经抓住那双流星锤,虽然想击出去,却是抓不住目标。

  红光转动得更迅速,就像是变成了一张发亮的网,将叶南溪网起来。

  叶南溪耳朵只是听到一阵“呜呜”声,身子又不由移动起来,刺痛一阵又一阵,然后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就像是那并非伤口在发痛,而是给那种红光将身子割开来。他想叫,但没有叫出来,他到底没有忘记,在楼外就只有几个受伤的弟子。

  连他也应付不了的事,那些弟子如何应付得来?

  他一双手抓得那个流星锤更紧,额上汗下如雨,只等机会发出去。

  红光继续转动,突然一敛,叶南溪实时觉得后背一下刺痛,他也不由侧首望去,只见那团光正附在他的后背上,他裹着伤口的白布条已经有两块断下。

  那种“营营”声响个不绝,这时候特别清楚,叶南溪感觉整个身子也抖起来。

  他终于忍不住一声怪叫,右手弃锤,反向那团光抓去。

  手还未伸到,那团光已然暴长,叶南溪猛觉手背一痛,不由手一缩,目光及处,只见手背一下子红肿起来,就像是中了什么暗器毒药。

  那团红光随又伸缩起来,他后背伤口裹扎的白布一条接一条断下,伤口终于露出来。

  红光随即由一团变成薄薄的一条,叶南溪方待忍痛将后背撞在床上,看那团红光将会给撞成怎样,看见红光竟然变成了扁薄一条,不由怔住在那里。

  那条红光竟然向他的肌肉内进入,逐渐的缩短,开始的那剎那,叶南溪只觉得一阵剧痛,几乎要痛得昏迷过去。

  他还以为那是错觉,到发觉红光缩短,立时魂飞魄散,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恐怖的事情,瞳孔一下收缩。

  他的手再次扭转向那条红光抓去,这一次,那条红光没有向他袭击,也根本没有理会,只是继续向他后背的肌肉进入。

  眼看着,那条光终于给他一把抓住,那剎那,一阵麻痹的感觉从他那只手透上来,他完全不知道是抓在什么东西之上。

  他也只是那剎那好像感觉抓住了什么东西,然后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抓到手,那条光迅速在他后背的伤口消失。

  疼痛的感觉与那条红光进入的同时逐渐减弱,突然一下子完全消失,跟着叶南溪整个身子彷佛就在烈火中燃烧。

  他终于叫出来,撕心裂肺的一声狂叫,叫声中充满了恐惧,一双流星锤猛然疾掷了出去,风声呼啸,轰轰的两声,猛击在墙壁上。

  那面墙壁片片碎裂,出现了两个大洞,瓦片灰尘亦被震得大片洒落。

  锤被震回来,落在地上,地面也为之震动,叶南溪身受重伤,尚且有这般的威势,若是没有受伤,这楼子早怕已被震得塌下来。

  他双手也随即将双锤弃去,反抓回自己的身子,撕下了一片片衣衫,肌肉亦出现了一条条的血痕,他彷佛要将自己的皮肤也要撕开来。

  没有人知道他这下子的难受,他的体内彷佛就多了一样东西,那样东西也不住的在滚动游窜,他知道这绝不是一种感觉,那团发光的东西是变成了一条进入了自己的体内。

  叶南溪活到这把年纪,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可怕的事,他不怕死,凤生一双翼刀插入他后背的时候,他也不以为有什么可怕,可是现在,他却是害怕得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弃下的那颗流星锤他随又抓在手中,狂叫着站起身子,双锤飞舞,周围的东西迅速在他双锤之下破碎。

  火石的敲击声在他发生第一声惊呼同时已经停下,到他双锤将墙壁击碎,那些弟子无不亦发出一声惊呼,脚步声接响。

  叶南溪没有理会,双锤继续挥舞,风声呼啸,在他体内那东西这时候已然停止了滚动游窜,却彷佛变成了千丝万缕,蔓延开去。

  叶南溪有这种感觉,他实在想反手一锤击在自己的身上。

  若是他真的这样做,事情反而简单,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虽然有这个念头,却提不起这个自栽的勇气。

  门被撞开,几个弟子冲进来,看见叶南溪这样子,亦皆一惊。

  叶南溪目光落在那些弟子面上,嘶声大叫:“有东……有东西──”语声突断,他混身同时猛一震。

  那剎那他只觉得那东西在体内沿脊骨直上,经过颈部,直冲向他的脑袋,冲入他的脑髓,然后他只觉得耳朵轰鸣,整个脑袋猛一下陷入一片空白。

  那些就是他最后的感觉,他所有的动作也就在那剎那完全停顿。

  那些弟子吃惊的望着他,一个忍不住问:“师父,你到底怎么了?”

  叶南溪没有反应,眼神也接近空白,看不出他到底在想着什么,那些弟子当然也看不出他的脑袋已完全空白,那东西正在进入他的脑袋内,将他的思想完全据为己有。

  那些弟子不由围上去,一个伸手探向叶南溪的鼻端,好一会仍然不觉得叶南溪有呼吸,大惊,正要嚷出来,一股热气却从叶南溪的鼻孔喷出,正喷在那个弟子的手上。

  那个弟子一惊缩手,叶南溪的眼睛同时射出夺目的红光,猛一声暴喝,右手流星锤一挥,当头击下。

  这一锤无论速度与角度都非常惊人,一锤击下,那个弟子首当其冲,一颗脑袋立时给击碎,鲜血四溅,一堆烂泥也似倒下。

  其他弟子这一惊非同小可,一齐倒退了一步,吃惊的望着叶南溪。

  一阵夜枭也似的笑声从叶南溪口中发出,双锤突然又扬起,左右各向一个弟子击去,那两个弟子举起兵器急挡,“叮当”声中,兵器被震开,流垦锤声势未尽,一中头,一中胸膛,左右一齐惨叫倒飞了出去。

  众人无不面色惨变,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叶南溪双锤一收,接又击出。

  剩下四个弟子一见叶南溪再动手,急忙分从四个不同的方向掠出去。

  他们都负伤在身,动作都不怎样敏捷,一个幸好有柱子挡去了那一锤,另一个却被锤击在后背上,当场口吐鲜血,撞碎了一道窗棂飞了出去。

  那条柱子同时断下,一阵瓦砾尘灰飞扬洒落。

  叶南溪双锤旋即上飞,击碎了一大片瓦面,身形亦随着飞了出去,竟似一些伤也没有,行动之敏捷,与平日并无不同。

  那三个弟子出了小楼,惊魂未定,一颗流星锤已然飞下来,东面那个弟子惊呼未绝,已然给锤打在脑后,一头栽倒瓦砾断墙中。

  叶南溪人同时扑下,双手把锤一收,暴喝声中,脱手往另一个方向飞出。

  在那边发步狂奔的一个弟子耳听风声,回头一望,不禁魄散魂飞,那两个流星锤实时在他面前相撞在一起,隆然弹开,凑巧撞在那个弟子的身上,那个弟子给撞得飞出了三丈,内脏尽碎,当场丧命。

  最后一个弟子也算得聪明,掠过一道断壁,立即往墙脚一倒,滚入了一堆焦木瓦砾中。

  他伏在那里一声也不敢发,连呼吸也放得甚缓,随即就听到了惨叫声,然后看见叶南溪有如御风飞行,从断壁上飞过。

  衣袂声猎然作响,叶南溪身形过处,尘土飞扬,可是他的一双眼睛仍然在尘土中闪闪发出血红色的光芒。

  那个弟子更不敢动了。

  叶南溪如飞掠过,眨眼已到了庄院外围高墙上,突然停下来,随即绕着庄院在高墙上飞掠。

  他是算准那个弟子绝不可能跑得那么远,而高墙左右怎样情形,在高墙上当然亦看得清楚。

  绕了一个圈,叶南溪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双眼更亮,悠然掠下来。

  在他面前一堆烧焦了的梁木瓦砾立时扬起来,一齐往外飞舞出去,有如被狂风吹拂。

  他继续往前行,所过之处,堆在地上的东西只要能够动的才都动起来,硬硬被他冲出了一条平坦的路。

  瓦砾断木远飞数丈,叶南溪由东往西笔直走去,庄院当中就像出现了一条白线,被分为两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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