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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他的劍再舉起,金龍堂主忙又道:「你這算是什麼俠客。」

  「俠客也一樣有私仇,我想過了,就是不為私仇我也要殺你,以免日後再有更多的人死在你的手下。」他說得很肯定。

  金龍堂主在他說話間又衝開了一處穴道,只剩下一處了,只恐天劍立即動劍,隨即道:「花名冊你們拿走了,我以後躲避也恐來不及,哪裡還有時間來殺人?」

  天劍看著他,突然發現了什麼似的,道:「你在等時間,是不是?」

  金龍堂主一怔,勉強笑道:「這對我有什麼用?」

  天劍四顧一眼,道:「我聽得出的,你的聲音一次比一次響亮,周圍沒有人,你是在運內力企圖將穴道完全衝開,已經接近成功的,是不是?」

  金龍堂主沒有作聲,拼運那兩股內力沖向最後的一處被封的穴道,天劍也就在這時候劍力掀起向他的心窩。

  那只是一刹那之間,金龍堂主最後一處穴道已衝開,身形隨著意念轉動而轉動,總算讓開了心窩要害,那柄斷劍仍然刺進他的胸膛內,穿胸而過,直透後背。

  他痛極而叫,一個身子不由自主倒退開去,斷劍亦脫出,兩股鮮血一前一後激射出來。

  天劍也算目光銳利,一看便知道這一劍不能致命,疾撲了過去。

  金龍堂主倒退出三丈才停下來,雙手一掩後背一掩胸前,狼狽之極,他身經百戰,活到這把年紀,幾曾受過這麼重的傷,哪能不慌亂。

  天劍沖到他身旁他好像才覺察,第一個動作竟然是避,一面怪叫起來,天劍已顯然豁出了性命,一撲不中再撲,這一撲他是盡了全力,像一條狗也似,騰空撲出,也不顧空門大露。

  金龍堂主若是這時候出手,絕不難攻進天劍空門,將天劍擊殺,可是他竟然仍是後避,就像一隻受驚的兔子,這一次,天劍終於撞到他身上。

  他怪叫一聲,右手力拍在天劍頭上,只拍得天劍的腦袋立即一開為二,當場氣絕,天劍的斷劍那刹那卻又插進了他的小腹。

  他另一雙手跟著拍下,雙手接一絞,將天劍的頭顱硬硬從脖子上絞飛了出去,接將天劍的無頭屍身也抓起來擲掉。

  那柄斷劍這一次卻插在他小腹上,鮮血倚著劍柄滴下來,他那件金紅色的龍袍已經被天劍與他的血濕透,變成了一種怪異的血紅色。

  他嗅著那血腥又變得瘋狂起來,像只尾巴給燒著了的老鼠也似,在那裡團團打轉,怪叫連聲,然後很突然停下,反手封住了幾處穴道,再將插進小腹的斷劍拔出來倒轉劍柄,又封了小腹附近三處穴道。

  鮮血迅速停止了外流,他的一張臉卻已變成了灰白色,身子搖晃著,仿佛隨時都會跌倒在地上似的。

  跟著他喘氣,拚命地喘氣,搖晃著走向天劍,將斷劍力插在天劍的胸膛上,再踩上一腳,接在一旁坐下,解開衣襟,將內衣撕碎,裹著傷口,他身上沒有帶著金創藥,也沒有帶著銀子。

  這兩樣是江湖的人不能缺少的東西,在他來說卻一直是多餘,不說金龍堂弟子到處都是,他無論走到哪裡,左右都有人侍候著,用不著他費心。

  受傷對他來說更是沒可能的事,現在他雖然不用為銀子的事費心,傷口卻令他大感煩惱,他也沒有想到從其他人身上找金創藥,卻不是不屑,而是沒有考慮到,他雖然是老江湖,某些經驗卻已因為拋下了三四十年而雖不致遺忘,亦一時間省不起來。

  裹好了傷口他隨即走向天劍騎來的那匹馬,策騎向天劍來的路奔去,他的心情已安靜下來,心意卻沒有改變,仍然要去將那冊花名冊奪回來。

  他希望能夠趕及,到底他也是一個人,正如一般人一樣,未到絕路就不會絕望。

  當然他還希望得回花名冊之後,將花名冊毀掉,然後進行報復,殺盡那些違背他的人。

  金龍堂是他一手創建,要毀也得由他一手毀去,這也是他做人的原則,在這之前,他要奪回花名冊,只是要為了使金龍堂延續下去,現在他卻是要先絕了自己的顧慮,然後一一解決掉金龍堂的叛徒。

  他痛恨背叛他的人,現在除了已死的,除了他,整個金龍堂的人都是叛徒,他要一個也不留,將他們斬盡殺絕,才消得他心頭的憤怒。

  那便必須得回花名冊,他的記性雖然很不錯,但除了接近的幾個,金龍堂還有什麼人他並不清楚,花名冊上卻有詳細的記載。

  最大的叛徒當然就是紅綾,現在也就與花名冊在一起,看到紅綾他又該怎樣?又有誰清楚他現在的心情。

  黃昏,沈勝衣與紅綾還有一群英雄豪傑已到了城外半裡,遠遠已看見巍峨的城牆。

  受傷的都在路上留下來,也所以他們並不知道天劍偷身離開找金龍堂主的事。

  他們只是擔心金龍堂主的一些弟子還未知道消息,前來截擊,金龍堂的勢力到底有多大,就是紅綾也不大明白,但只要將花名冊送進衙門內,便應該絕對安全。

  一路走來都非常平靜,偶然遇上兩三個形跡可疑者,但看看他們亦悄然離開,金龍堂趕來的人應該是有的,只是看見他們能夠安全跑到這裡來,就是沒消息也應該知道金龍堂主那邊必然已經出事,在未清楚事情之前他們當然不會隨便採取行動。

  金龍堂雖然也有若干規律,成員到底都是江湖上的太監,一切以利益為大前提,這一次為花名冊上有他們的姓名,直接威脅到他們的安全,他們才會這樣賣力,但若是連金龍堂主也失手,他們當然會認真考慮清楚,而且要弄清楚是什麼回事才決定怎樣做。

  再說城池在望、不難驚動城中的官兵、差役,這也是直接威脅他們的安全,有這許多因素,他們當然不能不小心從事,最安全的做法當然就是先弄清楚局勢。

  沈勝衣也沒有理會那些人,繼續趕路,並沒有因為城池在望就放鬆警戒,緩下腳步。

  就在這個時候,金龍堂主一騎已抄捷徑來到了前面不遠的一個林子裡。

  馬倦極倒下,金龍堂主馬頭上再加上一掌,將馬擊昏,以避免發出不必要的聲音,然後他上了一株枝葉濃密的大樹,看著沈勝衣一夥走來。

  沈勝衣他們不過三十來人,半數負傷,那當然傷的並不重,也雖然趕了一段路,仍然有全力再戰,若是金龍堂主還有手下一定會毫不猶疑的再採取行動,現在他卻是只得一個人,還帶著這麼重的劍傷。

  連擊倒沈勝衣他也沒有把握,可是他仍然企圖一擊,一股怒火正在他體內燃燒,將他傷口的痛楚燒去,只要想到一掌將沈勝衣擊殺,他便興奮得要叫出來,還有紅綾,他一樣痛恨,卻是不知道怎的,就是沒有想到將紅綾一掌擊殺,這唯一的解釋,應該就是一點骨肉之情。

  他也已有了一個應付紅綾的辦法,只有殺了沈勝衣,殺掉那些人,將紅綾抓起來,要將紅綾折磨一番,在他來說應該就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情,他知道紅綾的弱點所在,最是看不得他做壞事,只要他不擇手段,多做一些壞事,對紅綾來說,已經足夠受的了。

  可是怎樣將沈勝衣擊倒?想儘管想,現實到底是現實,看著沈勝衣一夥越走越近,金龍堂主的心都要滴血了,他是很想盡全力撲下去一擊,但一些信心也沒有。

  但他仍然儘量找機會,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怎樣理智的人,花名冊失去後更偏激得可怕。

  只要有機會,相信他一定會全力一擊,可是事情突然又有了變化,令他不由改變了主意。

  那些人來得也實在突然,全都在馬上,飛騎由城那邊向這個方向奔來,遠看只見一團煙塵,然後驟雨也似的馬蹄聲向這邊迅速移來,更接近,就像是雷霆一樣,整塊地面都震動起來。

  非獨金龍堂主,就是沈勝衣、紅綾等人亦不由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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