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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劍先生再一聲暴喝,沖天拔起,這一拔開始的剎那劍先生絕對有那種拔起的快感卻只是那剎那,隨即消散,一顆心隨即沉下去,他的人卻倒豎在半空。

  孟都的右掌仍黏在劍脊上,只是順勢將右臂高舉起來,劍先生一拔不能夠將劍抽離孟都的右掌,難免順勢來一個倒豎蜻蜓。

  人這樣倒豎在半空,真氣內力絕無疑問都難以完全施展得開,劍先生棋差一著,弄巧反拙,反陷於這個劣境,心情如何不沉重。

  華山派的弟子雖然看不透劍先生的心,卻看得很清楚,孟都的右掌始終黏在劍先生劍上,在他們來說,這簡直就是魔術。

  他們也看出劍先生企圖擺脫孟都的右掌而未能成功,卻不知道如何是好,在他們的心目中,劍先生應該有應付的辦法。

  劍先生事實沒有,他的掌心已滿是冷汗,也注滿內力,只是蓄而未發,他已經考慮到這一發的後果。

  孟都若無其事,面露微笑,那份從容鎮定,華山派弟子看在眼內,信心那能不動搖。

  他的左掌隨即舉起來,舉右掌合在一起,雙掌插天,正是一式「童子拜觀音」。雙掌不偏不倚,也所以夾在雙掌問的劍正對孟都的腦門,若是一個夾不穩,劍尖便會從他的腦門直插進去,非死不可。

  劍先生目光焦點也就集中在孟都的腦門上,他絕對有信心只要劍能夠刺下去,必殺孟都,他卻也看得很清楚,孟都雙掌閃閃生輝,裹著雙掌的煙霧亦開始往上湧,一股寒氣同時撲面。

  劍先生的左掌隨卻落在劍柄上,暴喝聲中,內力一下子疾湧而出。

  那柄劍也彷彿亮起來,在劍先生的內力迫使下,疾往下插,卻只是一寸不到。

  那種泥牛入海也似的感覺又再出現,劍先生早有準備,迫出的真氣內力只是一股,第二股蓄而未發,只等機會。

  他完全沒有機會,那種泥牛入海的感覺持續了好一段時間,與之同時,孟都的雙掌更光亮,翻騰的煙霧也已到了劍柄。

  劍先生第一股內力已透盡,若說與第二股之間仍然有連繫,也該是游絲一樣,事實連他也沒有在意,一直到他發覺這游絲也似的內力被孟都的糾纏著。

  他蓄勢待發的第二股內力隨即被誘發,疾湧了出來,對那柄劍卻一些作用也沒有。

  那柄劍彷彿就只是內力往返的橋樑,並非殺人的利器,對孟都的生命安全毫無威脅。劍先生吃驚未已,隨即又發覺體內其餘的內力真氣亦蠢蠢欲動,雙臂內亦好像多了一些甚麼,再看那裹著孟都雙臂的煙霧已然越過劍柄,來到了他的雙掌外。

  那看來仍然像煙霧,卻令他有實質的感覺,再細看,竟發現雙掌的皮膚上已凝著一絲絲一縷縷蜘蛛蠶絲也似的東西。那蜘蛛蠶絲也似的東西並非凝結在皮膚上,而是隨即滲進去。劍先生立即明白雙臂內多了的就是這東西,心頭的驚駭已不是任何的言語所能夠形容。內力真氣竟能夠出無形變成有形,變成實質滲入對方的體內,若非親自目睹感受到,又有誰會相信?劍先生的汗珠終於從額上冒出來,一顆顆白豆般滴下,卻滴到半途便已化成蒸氣蒸發。他的內力立即迫到雙臂上,企圖將滲進來的內力真氣迫出去。內力才到雙臂上他便知道又錯了,孟都的內力真氣非獨沒有被他的迫出去,反而與他的糾纏在一起,一面繼續往前進,而且同時將他的內力抽出體外。他一驚再驚,一心要擺脫那股糾纏著的內力,甚至沒有考慮到反擊。那卻是越擺脫便纏繞得越緊,那股內力非獨繼續繞著深入,而且繼續不停將他的內力抽出。他額上汗落更多,倒豎的身子彷彿已僵硬,一身衣衫,「獵獵」的往上飛揚。孟都的衣衫亦飛揚向上,一雙手更加光亮。那種內力真氣凝成的煙霧已然包裹著劍先生的半截身子。劍先生終於忍不住一聲嘆息:「我明白了──」孟都笑應:「你到底明白之前我殺那許多中原武林高手的目的。」

  「在吸取他們的內力。」劍先生冷笑。「難怪你要秘密行事,是他們的內力使你達到這境界。」

  「錯了──」孟都笑得更開心。「這可以說完全是雲飛揚的功勞。」

  「完全是雲飛揚,」劍先生顯然不相信。

  「我們所練的內功異途同歸,也所以我才能夠完全吸收,再加以利用,更上一層樓。」

  「雲飛揚竟然如此失策──」

  「任何人都有弱點,雲飛揚也只是一個人。」

  「你難道不是?」

  「所以我這樣小心。」孟都接打了一個「哈哈」。「否則又怎能夠這樣容易擊倒你。」

  「我未倒!」劍先生的語聲已顫抖。這片刻他的內力損失實在太多。

  孟都淡然道:「你的內力已快被我抽盡,還談甚麼英雄好漢?」

  劍先生道:「我早該小心魔教的移花接木。」

  孟都道:「你也知道移花接木。」

  「魔教屢次入侵中原武林,倚仗的便是這移花接木。」劍先生冷笑。「將別人的功力據為己有,再本領也只是一個賊。」

  「這是成功的捷徑,不懂得走捷徑的都是傻瓜。」語聲一落,孟都深吸一口氣。

  劍先生立時感覺一股奇大的吸力,體內的內力真氣不由自主奔瀉,他暴喝,方待將真氣內力收回,那一股吸力突然消失,之前來自孟都順臂而上,糾纏不休的那種內力真氣亦同時消散。

  孟都夾住那柄劍的雙掌亦鬆開。

  所有的束縛那剎那完全解除,劍先生的內力真氣亦在那剎那倒抽回去,一個身子立時箭矢般往上激射。

  孟都隨即轉著拔起身子,雙掌依舊插天,一股狂勁的氣流隨即出現,地面的沙土跟著旋轉而上,使那股旋轉著的氣流看來更明顯,有如一股龍捲風。

  那些苗族戰士脫口驚呼,華山派的弟子亦不少驚呼失聲,他們雖然不清楚劍先生的情形,卻不能不承認孟都的武功在劍先生之上。

  劍先生看見那股旋風撞來,卻有心無力,他身子往上激射亦是身不由己,連固定身形也不能,又如何應付得了這股旋風。他的身子不由隨著旋轉起來,繼續往上升,一直到孟都雙掌一分。

  那一分之下一聲霹靂,旋轉著的那股氣流彷彿被火藥炸開,四下分散。

  孟都旋轉的身形同時停止旋轉,卻有如飛鳥般接連七八個飛翔的姿勢,飄然飛落地面。

  劍先生的姿勢也很多,但非獨沒有孟都的好看,而且扎手扎腳,半空中拋來拋去,顯然完全受激盪的氣流控制,不能自主。

  他也終於落在地上,人絕無疑問仍然清醒,那剎那半身一沉,雙腳藉著這一個變化先落下,才踏實便已一個踉蹌,眼看便要摔倒,手中劍及時插下,總算支撐住沒有倒下。

  孟都負手正站在劍先生面前,微笑著一聲:「很好──」「佩服──」劍先生話出口,一口鮮血亦噴出。

  孟都仰首向天。「這即使是旁門左道,能夠有這種威力,亦足以自豪。」

  「我佩服的正是這種武學的成就。」劍先生一聲嘆息。「可惜你心術不正。」

  孟都道:「任何人有我這種本領都難免會炫耀一番,非常的本領也應該有非常的表現。」

  劍先生張口又一口鮮血噴出,手中劍突然一斷為二,他立時失去平衡,仰倒在地上。

  華山派的弟子驚呼著衝上前,劍先生斷斷續續的一聲:「千萬不可──」再一口鮮血噴出,終於氣絕。他的內臟已經被震碎,能夠支持到現在,已經不容易。

  身受其苦,他又怎會不知道那些華山派弟子絕不是孟都的敵手,但要他下令向孟都屈服,又是何等難堪的事,實在難以啟齒,到了有這種衝動,已經沒有時間說出口了。

  他那句「千萬不可」更就被那些華山派弟子的驚呼聲掩去,說到最後他的語聲事實亦經已非常微弱。

  孟都看看那些華山派弟子湧前來,若無其事,只是淡淡的接道:「劍先生有話千萬不可──」語氣不怎樣響亮,每一個華山派弟子卻都聽得清清楚楚,並沒有理會,呼喝著揮動兵器。

  那些苗族戰士亦內喊,但孟都雙臂一振,他們便停下,孟都接一聲暴喝:「順我者生逆我者亡──」語聲甫落,兩柄長劍已刺到,孟都雙掌齊出,正拍在劍脊上,那兩個華山派弟子立時左右打了一個轉,倒飛回去,撞向後面湧上來的其他弟子。

  骨碎的聲音連串響起,十多個華山派弟子被那兩個倒飛回來的弟子撞翻地上,到那兩個的去勢停下,一個身子已然皮開肉綻,四肢絞扭,不成人形。

  孟都隨即蝙蝠般飛撲上前,擋者披靡,手到拿來,他抓一個擲一個,都是擲向同一個位置,數十個華山派的弟子擲下來,堆起了一座人山,個個呻吟掙扎,其餘的華山派弟子只看得心驚魄動,鬥志那能不崩潰。

  他們有些已退縮,孟都卻就在這時候身形倒翻,落在那座入山上,「金雞獨立」站在最頂那個華山派弟子的腰背上,喝問:「你們到底服不服?」

  壓在人山中的一個華山派弟子嘶聲應道:「寧死地不服!」

  「那我成全你們!」孟都另一隻腳隨即落下,身形接沉,內力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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