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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現在他的情緒當然更激動,卻是並無痛苦的感覺,到穩定下來,殘餘的真氣內力開始積聚亦沒有任何阻滯。

  他有的只是另一種感覺,那種感覺在他來說已經很遙遠。但卻是最初有那種感覺的時候卻是更加刺激,這當然是因為最初有那種感覺的時候,他根本不知道到底是甚麼回事,只知道傷勢有痊癒的可能。

  現在他卻有絕處逢生的感覺。

  他知道他練的天蠶神功又將會再次發揮效用,整個人又將會進入冬眠的狀態。

  這一次又將會需要多久?他不知道,也不知道在結繭期間會不會遭遇甚麼傷害,以至終究難免一死。這一次他雖然在乎,卻沒有能力在乎,現在他連移動一根指頭也不能,更莫說離開這裡,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那種軟綿綿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非獨肉體,連精神逐漸也變得軟綿綿的,他的眼蓋終於乏力的垂下來,再也看不見貝貝,而一切也隨即在他的腦海消失。

  他的思想已變得一片空白,腦海是茫茫一片。

  因為大部份的真氣內力被抽去,機能遲鈍,他的肌膚已失去光澤,就像枯葉一樣,可是現在逐漸又有了光澤,彷彿有油脂從肌膚內滲出來。

  這種變化卻並不明顯。

  天蠶由吐絲織繭到破繭而出需要一段頗長的時間,類似這種變化的天蠶功發出在人體內,時間也不短,以前雲飛揚也已有過一次經驗。

  這一次時間也許會因為滋長的真氣內力有舊跡可循而縮短,但相信也不會短到那裡去。

  這當然也不是雲飛揚能夠控制。

  冬眠的狀態下他的思想一片空白,當然也不會蓄意去阻止孟都。

  天蠶再變。能否對抗孟都移花接木修練成功的魔功心法,沒有人知道,江湖上的朋友也根本不知道有這件事。

  浩劫的降臨也只令他們知道雲飛揚已經遇難,以前他們誤會了雲飛揚,一切原來都是孟都的所為。

  他們也阻止不了孟都。

  第一個遭殃的是華山派的劍先生。

  孟都並不是偷入華山派,今非昔比,他既然有足夠的自信,又怎會再偷偷摸摸?他也不是一個人,還帶著一群孔武有力的苗族戰士,在那些苗族城士的心目中他也不是一個「人」,乃是一個「神」。

  魔教魔功,神乎其技,魔與神的分別因人而異。

  孟都的身手在一般人心目中簡直就是魔術,也簡直就是神化,那些苗族戰士幾曾見過,又怎會不信服這個人會令他們揚威中原。何況這個人又是他們的王子,是他們當中的勇士,本來就已經深得他們愛戴、信任。

  他們準備了一個肩輿,裝飾得極盡華麗,也就用這個肩輿將孟都抬舉起來。

  他們的衣衫也番過一番修飾,鮮明耀目,這都是孟都的意思。

  一群人就這樣浩浩蕩蕩的來到華山上清宮前,守山的華山派弟子早已報進去,其他向弟子也迅速聚集,在上清宮前分成兩列。

  華山派到底也是名門大派,雖然知道來者不善,並沒有失態,問清楚來意,守山弟子除了送消息上山的,都侍候一旁,將來人引領到上清宮前面。

  劍先生已等在那裡,看見來人這種聲勢,心頭亦不由一凜。

  他沒有到過苗疆,也從未聽說過有孟都這樣的一個苗族高手,卻絕不懷疑對方王子的身分。

  若非真正的王子,只怕很難有這種聲勢,而苗族中人無論甚麼身分,在中原也沒有分別。用不著這樣來冒充。

  華山派以劍先生記憶所及,也沒有與苗族的任何人結怨,這個苗族王子挑戰華山派,到底有甚麼目的?

  劍先生想不透,也不急著追問,對方這樣子到來,必定會給他一個清楚明白。

  肩輿在吆喝聲中停下,那些苗族戰士一個個神采飛揚,從他們明亮的眼瞳絕不難看到他們強烈的信心。

  華山派弟子不免竊竊私語,一直到孟都開口。

  「劍先生──」孟都目光停留在劍先生面上,語聲不怎麼響亮,卻是一直貫進每一個人的耳膜。

  「朋友好深厚的內力。」劍先生以為孟都在炫耀內力修為,卻也不能不承認孟都的內刀修為絕不是一般可比。

  「不是朋友!」孟都竟然這樣一句。

  「那就是敵人了?」劍先生打了一個「哈哈」。

  「也未必是敵人。」孟都認真的。「只要你向我臣服,我們便是主僕的關係。」

  「除此之外?」劍先生笑問。

  「沒有了。」孟都毫不考慮的。

  「順我者生,逆我者亡啊?」劍先生又打了一個「哈哈」。

  孟都立時眉飛色舞,點著頭連聲:「不錯,順我者生,逆我者亡──」我雖然心儀中原文化,所懂的到底不大多,而由於性格與此行目的,對於這種充滿了威力,具有強烈征服欲的說話反應當然特別敏銳。也特別容易吸收。

  劍先生聽著笑了笑。「可惜這裡並不是苗疆,否則你根本不用說這種話。」

  孟都大笑道:「也是說,這裡既然不是苗疆,我非要說這種話不可。」

  劍先生雙眉一揚,恍然道:「你這次到來,並非以武會友,無意切磋武功,完全是為了要征服我們華山派。」

  孟都道:「這要看你們服不服了。」

  「若是不服?」

  「最後我只好將你們殺掉。」孟都一點也不像說笑的樣子。

  劍先生又打了一個「哈哈」,「現在我的有些懷疑你並非苗人了。」

  「這是甚麼意思?」孟都甚感奇怪。

  「只有瘋子狂人才會那樣說話,你們這種裝束在中原也常見於瘋子狂人的身上。」

  劍先生這番話出口,華山派弟子不由都「轟」然失笑。

  那些苗族戰士並非全都聽得懂漢語,那聽得懂的立時有反應,聽不懂的聽那哄笑聲,再看同伴的反應也不難猜測得到甚麼回事,立時都怒形於色。

  孟都反而很冷靜,緩緩道:「你這樣說話對華山派並無好處。」

  劍先生當然明白孟都說話的意思,心頭突然一陣說不出的不舒服,他一向處事審慎,極有分寸,頭腦又靈活,所以當日問罪武當才會被各大門派推舉為代表,現在他卻是說出那種話來。

  他立時也知道是甚麼原因,那完全是一般人的心態,認為苗人是落後,不可能有甚麼大作為。

  若是一些把握也沒有,他們又怎會這樣闖上華山來?想到這一點,劍先生便不能不擔心。

  說出去的話正如潑出去的水,所以他只有硬著頭皮接一句:「也不見得有甚麼壞處。」

  「順我者生,逆我者亡!」孟都只是重複這兩句才學到的話。

  「年青人──」劍先生皺眉,「太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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