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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开始的时候,他也是逐渐进入冬眠的状态,多余的内力真气由体内分泌出来,形成一个蚕茧也似的东西,也许有保护作用,只是这种作用并没有发挥,最低限度表面上看来就是这样。

  那一次与这一次他都没有遭遇任何袭击,在非常平静的环境下结茧重生。

  这一次的茧与那一次表面上却已有显著的分别,那一次只是像一个普通的蚕茧,这一次却是散发着淡淡的金芒,有如金丝织成的金茧。

  密室中没有风,这个金茧现在却在微微的波动,这种波动也的确不像因风吹而发生,并非发生在一个位置,整体都有这种现象,而且有一定节奏。

  云飞扬事实已苏醒,眼睛却仍然闭着,冬眠的状态当中他的呼吸由皮肤进行,呼吸的器官在苏醒后才再发生作用,继续本来应做的工作。

  这种变化却是如此的自然,甚至云飞扬本身也没有变化的感觉,他只是感觉身心舒畅,那种舒畅却是前所未有,人简直就像已羽化登仙,飘飞在仙界中,没有重量,也没有任何的束缚。

  周围一片空灵,这所谓圣灵也就是修道之土梦寐以求的境界,有些苦修一生也难以达到,有些虽然达到,却只是石火之间,弹指即逝。

  云飞扬现在却是任意翱翔在这一片空灵的境界中,一直到孟都出现。

  开始的时候那只是一个黑点,出现在极远的前方,却迅速移近,迎向云飞扬。

  那仍然有一段距离相差都已有如一般人大小,随着继续迫近增加,到了云飞扬面前,已是十数丈高下。

  他的面容狰狞,张口狂笑,目光如电闪,笑声更就是奔雷一样,那一片空灵的境界随即消失,变成血红色一片,烈火四方八面涌现,“轰轰发发”烧来。

  孟都一双巨手随即抓向云飞扬,迅速将云飞扬包裹在当中。

  那剎那周围一片漆黑,云飞扬什么也看不见,却感觉到那股压力,他放声大叫,奋力挣扎。

  那当然完全是幻觉,云飞扬却就在这种恐怖的幻觉中惊醒,眼睛也就在这种惊惧中暴睁,体内的真气内力激荡,一声暴喝中迸射。

  包裹着他那个蚕茧立时被震碎,片片飞舞,云飞扬在飞舞的茧片中长身立起来。

  他立时明白是甚么回事,心情那剎那更加激动,甚至有一种要哭的冲动。

  之前他不止一次重伤垂危,面临死亡的威胁,却仍然有一艘生机,这一次在进入冬眠之前他虽然推测到所练的天蚕却在发挥作用,有绝处逢生的感觉,那种感觉却已是那么遥远,现在甚至已没有记忆。

  也所以重生复活的感觉特别强烈。

  他到底没有哭出来,眼眶中却已经泪光闪亮,目光连随落在贝贝的体上。

  贝贝的体仍然在原来的位置,却只剩一具白骨,据说养蛊的人死后除非死前有适当安排,否则所养的蛊虫必然反噬主人,之后才死亡。

  看看这具白骨,云飞扬彷佛又看到了贝贝的容貌,前事接又涌现心头,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他原就是一个献情很丰富的人,贝贝与他在一起的日子虽然短促,却是他认识的女孩子中与他关系最密切的一个,虽然因为贝贝他才会堕进圈套,贝贝却是完全不知情,被萨高骗信加以利用,而最后也为了救他付出了生命。

  一个这样善良的女孩子竟然得到这种下场,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很令人感慨的事情,类似这样的事情云飞扬也已遇上很多次,也因而,对人生越来越怀疑,只是并没有因此改变。

  他甘愿接受命运的安排,只因为他已经明白那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拒。

  若是好人都该死,亦宁死无悔。

  暗门的开关虽然已经被孟都破坏,要将这扇暗门弄开,以云飞扬目前的功力却又是何等简单的一回事。

  他感觉内力真气比之前更充沛,有多大进步他虽然不知道,却已留意到肌肤有显著的变化,那简直有如冠玉,光洁晶莹,看来有一种很悦目,很舒适的感觉。

  天蚕神功的神奇变化固然令他惊奇,这种变化的后果却令他感慨无限。

  出到了通道,他便看到之前孟都刻意破坏留下来的痕迹,经过那面倒塌下来的墙壁,他看到了倒在墙后密室地上的唐宁。

  剧烈的毒药据说也是绝佳的防腐剂,唐宁的体非独没有腐烂,而且看起来栩栩如生,只是肤色已变成紫黑,紫黑而光亮,简直就像是以某种木材雕刻出来的木像。

  看看这双眼睛,云飞扬完全感觉到唐宁临终前的心情,自是更加感慨。

  她的眼睛仍睁大,眼瞳中凝结着临终那份悲愤怨毒,还有一份强烈的绝望。

  这绝无疑问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只为了救他跑到这里,遭遇不幸。

  感慨之余,云飞扬难免有一份深重的歉疚。

  这到底已过了多久。孟都现在到底在甚么地方,又到底闯出了甚么祸来?

  云飞扬终于走向出口。

  祭坛没有土人到来祭祀过的痕迹,云飞扬绕着祭坛打了一个转,终淤决定将整座祭坛摧毁。

  这在他也是一件易事,他看着密室的入口在崩塌的砖石瓦砾下消失,看着砖石瓦砾堆成一个奇大的坟墓,才飘然离开,他不知甚么时候才会回来,也不知是否还能够回来,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有人再惊扰贝贝与唐宁的体。

  早在这之前他已感觉到生命的短促,只是这一次,感觉更强烈。

  仍然是清晨,木叶间朝露晶莹未散,旭日已然从东天升起来,朝露旭旺下能够支持多久。

  生命如朝露,云飞扬突然有这种感觉,他省起他的师父,也是他的父亲青松曾经这样说,却是要他在短促的生命中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甚么事情才是有意义?云飞扬现在却有些怀疑,但无论如何他都知道现在应该去做些甚么。

  清晨的风带着清寒,云飞扬感觉到的却不是清寒,乃是接近冰雪的寒冷。

  这些年来他也习惯了孤独,走惯了没有伴侣的路,早已没有孤独的感觉,但是现在他非独又感觉到,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

  孟都毁灭了华山派,剑先生剑折人亡,孟都力斥武当派偷窃魔教内功心法率领魔教高手直扑武当山要算清楚旧账──

  类似的消息终于传进云飞扬耳中,传言也许会夸大,对武当派来说却已是绝大的不利。

  离开那个祭坛并没有多远,江湖上消息传递虽然迅速,但传到这里来总要相当时日,孟都是不是已经上了武当山?到底已经将武当派弄成怎样?

  云飞扬不由日以继夜赶路,他仍然存着万一的希望,只希望及时赶回去阻止孟都的杀戮。

  也就因为存着万一的希望他才能赶到这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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