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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越接近,形势便觉得越奇特,当前一面断崖,壁立水中,左右伸展,也不知有多阔,俨如一面屏风。

  屏风之间一道裂缝,内望除了水色,还有天光,云飞扬不觉催动木排往内荡进去。

  裂缝相当宽敞,外面看来不觉得深远,进去才发觉,好一会,木排才穿过,眼前豁然开朗,别有天地。

  那有如一个杓子,柄的地方一条瀑布倾下,水珠激溅,那之外一个水潭,冰清见底。

  云飞扬在武当山下练功的地方跟这个地方有些相似,不同的是这个地方无论甚么都清幽得多,那条瀑布也远没有那么激烈。

  虽然如此,他仍然有一份亲切感,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那一丝笑意却才从他的嘴角泛出来,脚踏的木排便翻转。

  这实在太意外,他虽然本领高强,反应又敏锐,还是不免堕身水里。

  水花激溅中他隐约看见一个赤裸的少女,飞鱼般迅速游窜过来,他随即感觉被那少女搂了一个结实。

  那完全幻咒也似,他不由伸手推去,却正好推在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

  他知道那是甚么东西,心头狂跳,慌不迭缩手,那也是他昏迷前的最后感觉。

  与之同时,他的几处穴道已经被封住。

  醒觉的时候云飞扬是置身于一个石洞内。

  那个石洞绝无疑问经过人工修饰,非常精巧,却带着一些儿稚气。

  那个坐在床缘的少女也是,那些儿稚气却令她显得更可爱。

  她已经穿上衣服,云飞扬却彷佛仍看到她赤裸的胴体,那剎那他的思想仍然停留在水里,却很快便完全清醒过来,随即发觉躺在一张石床上,手脚都被绳子给缚着。

  他身子一挺,便要站起来,那知道绳子与石床相连,石床又是奇大的石头镂空而成,深嵌进地下,就是有千百斤气力,也难以移动。

  一挺起不了,云飞扬才留意到处身的环境,不由叹了一口气。

  少女这才道:“你醒来了?”

  她是苗人装束,汉语却非常流利,云飞扬觉得奇怪,接问:“你是汉人?”

  少女摇头,反问:“我像汉人?”

  “你会说汉语,而且说得那么好。”

  “是真的?”少女显得很高兴。

  “也幸好你会说汉语,否则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是绝不会伤害你的。”

  “可是你──”“叫我贝贝,这个名字我知道不太好,但我是喜欢的。”

  “我也喜欢。”云飞扬事实觉得很别致。

  贝贝娇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否则你也不会跑到这儿来,这也就是你们汉人所说的缘份。”

  云飞扬“哦”声,贝贝接问:“你叫甚么?”

  “云飞扬。”

  “云飞扬的时候都不是好天气。”

  这种话云飞扬还是第一次听到,再想到自己的遭遇,不由哑然苦笑。

  贝贝看着奇怪,问:“是我说错了话,你生气了?”

  云飞扬摇头。“这是甚么地方?”

  “我住的。”贝贝接问:“你知道我为甚么要将你带到这里来?”

  “为甚么?”云飞扬反问。

  贝贝再问:“你不知道我们苗族的规定?”

  云飞扬道:“这是我第一次到苗疆,甚么都下清楚,若是有甚么得罪的地方──”

  贝贝喃喃道:“你甚么都不清楚啊?”

  云飞扬道:“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贝贝目光低垂。“根据我们的规矩,女孩子被人看到了身子,而她又喜欢那个人的,那个人便要娶她为妻。”

  云飞扬怔住,贝贝看了他一眼,接道:“我虽燃从来没有见过你,可是到现在我仍然不觉得你这个人讨厌,那是喜欢了。”

  云飞扬怔怔的听着,要分辩,却又不知道如何分辩,贝贝又问:“你当然也喜欢我的了。”

  云飞扬苦笑,贝贝接道:“当然,我们这才是第一次见面,你就是喜欢,也应该不会到要娶我的程度。”

  “姑娘到底是一个明理的人。”云飞扬接上口。

  “你若是不愿意娶我,勉强也没有意思,但你若是不答应娶我,我是要死的了。”

  云飞扬吃一惊。“这又是你们的规矩?”

  贝贝点头道:“一个女孩子给她喜欢的人看到了身子,却不能嫁给她喜欢的人,除了死之外,她还能做什么?”

  云飞扬回答不出,他明白木排进入水潭的时候,虽然他没有发觉贝贝的存在,贝贝必然已看见他,也以为他一样会看见,才有这个误会。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已看见而且接触贝贝的身子,若是因此而令这个女孩子死亡,如何过意得去。

  一时间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之前他以为唐宁已经够难应付的了,那知道再遇上这一个更难应付。

  唐宁只是纠缠不休,脱了便告一段落,这个贝贝却是生死问题。

  难道天下间的女孩子都是这样子难应付?云飞扬只有苦笑。

  贝贝看着他接道:“我明白感情是要培养的,我也可以等待。”

  云飞扬不由呼一口气。

  贝贝又道:“你醒来若是很生气,只会骂我,那是你对我一些好感也没有,但你不是,可见你并不讨厌我,假以时日,总会喜欢却要娶我的。”

  云飞扬喃喃道:“假以时日──”

  贝贝突然嚷起来。“还有一个办法。”

  “哦──”云飞扬怔怔的看着贝贝,他怎样看也看不出贝贝有甚么办法。

  贝贝随即走过去那边石几捧起了一个贝壳也似的东西,再回到床边坐下,凑近嘴唇吹起来。

  那种声音很动听,却也很奇怪,云飞扬听着心灵觉得很舒服,眼中所见的景物也好像变得更美丽,所见的贝贝更就不用说了。

  贝贝目注云飞扬,很用心的吹,在云飞扬眼中,逐渐变得有如天上的仙子。

  当然,他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仙子,可是他那剎那有一种出尘脱俗的感觉,在他的眼中,贝贝瓢然欲起,飞舞半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好像有甚么东西在手背上爬行,垂目望去,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那赫然是一条条只有才许长短,金光闪闪,蚕虫也似的东西。

  那些东西一条紧接一条,又紧紧的挤在一起,骤看来就像是一团金色的怪物,一堆金色流动的液体,云飞扬再细看,那些东西竟然是四方八面爬来,迅速淹没了他下半截身子。

  “这是甚么东西?”云飞扬脱口叫出来。

  贝贝如痴如醉的吹着那个贝壳也似的东西,给云飞扬这一叫,才猛然醒觉,缓缓放下那个贝壳也似的东西是“金蚕”。

  与之同时,那些金蚕亦停止爬行。

  “金蚕?”云飞扬不由自主想起了天蚕功。

  贝贝解释道:“那是蛊的一种。”

  “蛊──”云飞扬心头一寒。“你懂得下蛊?”

  贝贝若无其事的道:“师父教了我很多,这却是我第一次用,但应该不会出错的。”

  云飞扬诧异问:“为甚么你要对我用蛊?”

  “师父教我用这种金蚕蛊的时候说过,我这种金蚕蛊可以令我喜欢的男人死心塌地,永远留在我身旁,绝不会变心。”贝贝坦言直说,神态娇憨,显然一些邪恶的感觉也没有。

  云飞扬看在眼内,叹息道:“养蛊炼蛊,见仁见智,我不敢说对不对,但放蛊下蛊的目的,却是不难看得出来。”

  贝贝问:“你是说我这样做不对的了。”

  “你那个师父不该这样教你的。”云飞扬叹息接道:“那个男人若是因此而喜欢你,只是因为恐惧金蚕虫的毒害或者心智被金蚕蛊控制,前者是威迫不得不从,后者则与行走肉并没有分别,并不是发自真心的喜欢。”

  贝贝摇头道:“你说得这种金蚕蛊太恐怖了。”

  云飞扬接问:“中蛊的人若是不从,离开这个它方,是不是便会发作,很难受?”

  “是不会死的。”

  “那种感觉当然很容易令人改变初衷。”云飞扬道。

  贝贝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沉吟着道:“其实我也不清楚,但听师父说,好像就是这样了。”

  云飞扬接道:“那么那个中了蛊的人就是真的喜欢你,由于这种蛊的影响,也会大打折扣。”

  贝贝道:“我从来都没有听人这样说过。”

  云飞扬道:“也许身受其害的人都不敢说,以免招致其他麻烦。”

  贝贝接问:“那我应该怎样做?”

  云飞扬道:“一切听其自然,不要勉强,该走在一起的人,不管怎样,始终会走在一起的。”

  贝贝点头道:“这就是姻缘天定?”

  云飞扬那剎那又想起了很多往事,无可奈何的道:“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够与天相抗的,注定不能够走在一起的人,到头来还是要分开。”

  贝贝一面听一面点头,忽然问:“以你看,我们结果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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