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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很大年纪,头顶有九个洞,五短身材,白须绕颊,看来很威武,几下子就将那个白衣青年打得落荒而逃。”

  “是谁有这个本领?”独孤凤又问道:“现在那个和尚呢?”

  “他对着你摇摇头,两只袖子一扬,就风似的不知所踪了。”

  “哦?”独孤凤想了想,道:“那法号什么?”

  “没有说。”云飞扬摇头道:“你吃过药怎么样了?”

  独孤凤试运一遍真气,虽然很辛苦,已没有昏迷之前那么痛,而一股清凉之气仍然不断由咽喉透上来,便奇怪道:“那是什么药?”

  “我也不太清楚。”云飞扬取出怀中药瓶道:“那是家传秘方,以多种草药配成的,据说专治内伤。”

  独孤凤上下打量了云飞扬一遍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不太清楚。”云飞扬实在不知如何回答。

  “什么?”独孤凤再问道:“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扬,别人都叫我小扬,是扬州那个扬。”

  “没有名字?”

  “有个小名字叫阿虾,你还是叫我小扬算了。”

  独孤凤当然听不出云飞扬在说谎,却觉得这个人实在很有趣,又问道:“你住在哪儿?”

  “离开这里好几十里的一个没有名字的小村落,那儿只有十来户人家。”

  “你跑到这么远干什么?”

  “找工作。”云飞扬应变也算灵敏。

  “父母呢?”独孤凤不觉追问下去。

  “全死了。”云飞扬显得有些伤感,转过话题道:“姑娘,我看你受伤不轻,留在这里万一着了凉,可就不好了。”

  “谁要你这样关心?”

  “话可不是这样说,你现在等于就是我的病人,有什么三长两短,叫我怎过意得去。”

  “没有人要你负责。”

  “医者父母心,我怎能见死不救?”

  “拿着一纸祖传秘方,就敢制药医人了,你好大的胆子!”独孤凤笑骂。

  “胆子若是不大,看见这遍地尸体,早就吓跑了。”

  “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只认得有些是无敌门的人。”

  “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但是,那的确是无敌门的装束。”

  “你倒是很留意。”

  “因为我曾经想加入无敌门。”

  “为什么?”独孤凤疑念又起。

  “无敌门天下无敌,哪一个无敌门的弟子不是威风八面。”云飞扬故意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要有人介绍,又要有人担保,去他们的分舵求了三次,都没有得到答应。”

  独孤凤遂又问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云飞扬摇头,反问道:“什么人又怎么样?”

  “不怕救了无敌门的仇家?”

  云飞扬佯装一惊,却又摇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见死不救的事情,我是做不来的。”一顿,岔开话题,道:“那边不远有一间破庙,我扶你过去歇息一下。”他的手才伸出,独孤凤已断然拒绝,道:“不用,我自己走得动。”以长刀支地,挣扎着站起身子。

  中掌的部位仍然隐隐作痛,却已没有方才那种悸闷的感觉,她走了几步,突然又一阵剧痛攻心,脚步不由地一个踉跄。

  云飞扬跟在一旁,忙一把扶住独孤凤的手臂,但独孤凤方待挣开,又一阵头昏目眩,知道强撑不了,也就由得云飞扬扶着,暗运了一遍真气,待那阵昏眩的感觉消失了,才继续走向前去。

  云飞扬看在眼内,也实在有些佩服。

  像独孤凤这样坚强的女孩子,也实在不多。

  ***

  破庙虽离江边并不远,但云飞扬扶着独孤凤走过去,夜幕已低垂。

  那名副其实是一间破庙,但此前几天,已经被云飞扬胡乱清理过一遍,在那里歇宿过一宵,所以云飞扬扶着独孤凤坐下,立即就能够找来一堆枯枝,生起一堆火来。

  独孤凤以奇怪的目光望着他,云飞扬一眼瞥见,笑道:“你莫要奇怪,我曾经住在这里。”

  他随即取过一只破碗,道:“先歇歇,我去取些水,再给你服一次药。”也不待独孤凤回答,一溜烟奔了出去。

  独孤凤目送云飞扬走出了破庙,沉吟了一下,盘膝在地上,又运了几遍真气。

  那些药乃是海龙老人以多种罕有的药材配制而成,的确是治疗内伤的圣药,只不过云飞扬不懂得怎样使用,不能够将药力充分发挥,现在给独孤凤内力一催,才散开来。

  独孤凤立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

  再服下一颗药丸,歇息了一会,独孤凤终于昏沉睡去,到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阳光从庙外透进,独孤凤一揉眼睛,突然一惊,她看看自己身上,并无不妥,才放下心来,再一看却看见云飞扬捧着一只碗向自己走来。

  “又是什么东西?药?”

  “是粥,我给你煮的。”

  那边的火堆上放着一个破瓦锅,的确滚着一锅粥,独孤凤再看云飞扬,满眼红丝,绝无疑问,一夜都没有睡过,心中也实在有些感激。

  她将碗接过,吃了一匙,只觉得鲜甜美味,与自己煮的比较,也不差多少,脱口问道:“这是什么粥?”

  “鲤鱼粥。”云飞扬笑得很开心。

  “哪儿来的鲤鱼?”独孤凤又奇怪起来。

  “跳进江里抓来的。”云飞扬接着问道:“这个粥怎样?”

  “很好。”独孤凤由衷赞道:“你的本领倒不小。”

  “我自小就得自己照顾自己,若是这个也不懂,就要饿死了。”

  独孤凤听着,大生感慨,想想又问道:“你不是说很想加入无敌门吗?”

  云飞扬却道:“现在不想了。”

  独孤凤“哦”的一声,道:“为什么?”

  “我无亲无故,哪儿去找人担保,还有,找谁介绍?”

  “我!”独孤凤又吃了一口粥。

  “你?你怎么?”云飞扬故作怀疑。

  独孤凤冷哼一声,道:“独孤无敌是我的父亲,你说我成不成?”

  云飞扬诧异地看着独孤凤。

  “这也算我报答你照顾之恩。”

  “我没有要你报答,也不是施恩望报的那种人。”

  “你以为我又是那种受人恩惠不思报答的那种人?”独孤凤冷冷将碗放下,道:

  “我决定了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云飞扬犹疑地道:“这个──”

  “还这个那个干什么,婆婆妈妈的,一点也不像个男人!”

  “好,不过你可不能人前人后总是说,全仗你我才能够投入无敌门。”云飞扬说得蛮认真的。

  “哪有工夫说你?”独孤凤看见云飞扬一副傻头傻脑的模样,不由“噗哧”失笑,低头继续吃粥。

  云飞扬亦笑了起来,笑着忽然又怔住,他是忽然想到这样欺骗独孤凤到底对不对?

  他几乎就要坦白说出来,但话到了唇边又咽回去,最后还是决定继续装下去。

  独孤凤并没有发觉,她终于亦决定回去无敌门,却并非为了云飞扬。

  只为了对于目前这种生活她已经厌倦了。

  ***

  海龙老人玩世不恭,终日笑口常开,可是听到峨嵋派的灭门惨祸,亦不由面色大变,再也笑不出来,他绝不怀疑管中流的话,再看随来那几个峨嵋弟子,一个个身上带伤,垂头丧气,不禁愤然。

  在他面前的几子上放着一袭血迹斑驳的袈裟,那是一音大师的遗物。

  血渍已经变色,目光再落到那袭袈裟之上,老人更难过。

  “一音那个老秃驴真的完了?”老人的话虽然不敬,神态却伤感至极。

  管中流无言点头。

  老人叹了一口气,道:“是不是?我早就警告过他,对恶人少讲道理,那一次鬼剑无常上门寻仇,他还说那小子有慧根,要将之渡化,若不是我及时出手,早就已被无常的一剑送他归西,等不到现在。”

  一顿,老人又大骂道:“那个老秃驴实在迂腐至极,满口阿弥陀佛,现在可好了,一门二百多个弟子都成佛了!”

  管中流垂下头,没有作声,其他弟子亦无不垂头丧气,老人接望了他一眼,道:“幸好你们总算都逃出生天。”

  “峨嵋派以后能否再在江湖上立足就有赖你们的努力了。”老人站起身子,目光落在管中流的面上,道:“尤其是你这个姓管的,我知道你天资过人,一定要加倍努力!”

  管中流沉声道:“师叔放心,我一定会重振峨嵋派的声威!”

  “好,有志气!”老人一拍管中流的肩膀,手捧着那袭袈裟走了出去。

  管中流亦步亦趋,出了屋外,终于道:“师叔,你说得不错,我不是云飞扬的对手。”

  “你总算肯相信那一次云飞扬只是让你了。”

  “武当两仪剑法与我派落日剑法齐名江湖,为什么相较之下,差得那么远?”

  “落日剑法必须阴阳互济,先代掌门早逝,又是突然发作,不及将阴柔的内功传下来,所以到我与一音一代的落日剑法就只有阳刚之威而缺乏阴柔之力,自然难以将落日剑法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管中流一怔道:“这是说,师叔你也没有练好落日剑法了。”

  老人并没有否认。

  管中流一声长叹道:“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补救?”

  “不是没有。”老人沉吟起来。

  “师叔,你告诉我,无论怎样辛苦,我也要将落日剑法练成。”

  “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去学阴柔的内功。”

  “哦?”管中流有些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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