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殺手(28)_黃鷹

二八

　　擁劍公子盯著沈勝衣浴血的身子，盯著沈勝衣握劍的右手，突然冷笑道：「你還想一搏？」

　　「我本來就不是一個甘心束手待斃的人！」沈勝衣的語聲平靜得很。

　　擁劍公子的聲調卻是激動非常道：「好，我就成全你！」

　　嗆地他的劍連隨出鞘，遂劃落！

　　沈勝衣的身子幾乎同時從地上彈起，閃開一劍，還了一劍！

　　他居然還有氣力還手！

　　擁劍公子猛喝一聲道：「好！」不閃不避，腕一翻，劍一挑，硬生生地架住了來劍！

　　他的左手適時拍上劍柄！

　　他的左手右手一合一分，掌中劍錚的突然一變為二，左手劍仍架住沈勝衣的劍，右手劍卻悄刺向沈勝衣的胸膛！

　　沈勝衣作夢也想不到擁劍公子的一劍竟是兩柄同樣大小，劍身平薄的二劍合成，哪裡還來得及閃避！

　　總算他臨陣經驗豐富，反應敏銳，勉強一側身，讓開胸膛要害，右肩卻已迎上了劍鋒！

　　哧的一聲利劍穿肩而過，沈勝衣右手劍再也把持不住，嗆啷墜地，腰腹遂又挨了擁劍公子一腳！

　　血雨飛激中，他的肩頭脫出了劍鋒，身子倒飛一丈，倒摔地上！

　　受傷的右手、右腿再給這一碰撞，沈勝衣只痛得幾乎沒有昏倒當場！

　　擁劍公子竟不放鬆，一個箭步欺前，再一腳！

　　沈勝衣立時又飛摔一丈！

　　擁劍公子縱聲狂笑，一滑步，移到沈勝衣身前！

　　「要你的一條狗命，如今豈非已是易如反掌？」

　　沈勝衣居然還撐得住，他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流下來的鮮血，嘆了一口氣，道：

　　「你善用雙劍，我方才還奇怪你為什麼改用半日劍，來你畢竟還是兩劍雙飛！」

　　「這一劍二合為一，一化為二，豈非更出人意表，更令人防不勝防？」

　　「你這一劍的確在我意料之外，的確令我防不勝防！」

　　「這幾年我可也不是白過的，為了這一劍，我也不知費盡多少心思，如今總算未負我所望，這一劍終於傷你，終於敗你，終於替我發恨，終於替我雪恥！」

　　「也算敗我？」沈勝衣幾乎忍不住要笑。

　　擁劍公子惡狠狠地瞪著沈勝衣，猙獰一笑，道：「不管怎樣，今日你都得死！」

　　死字出口，他的劍已舉起！

　　也就在這剎那間，一條纖細的人影突然從他身後凌空撲來！

　　步煙飛！

　　擁劍公子耳聽風聲，人已回身！

　　步煙飛身形正好落下，揮手一巴掌摑向擁劍公子的面頰！

　　擁劍公子應該還來得及閃避，但他沒有閃避！

　　啪的一聲，他右邊的面頰出現了五條殷紅的指印，他左右雙劍即時飛起，腳亦飛起！

　　步煙飛可料不到擁劍公子是有意挨她這一巴掌，只顧歡喜，冷不防寒芒暴閃，雙劍齊來，饒是她輕功最強，也不及閃躲了！

　　哧哧的裂帛聲過處，她右肩、左腿齊裂血口，人跟著給踢飛了出去，血珠長條一樣隨著她飛出的身形飛灑而下！

　　她人才摔落地上，擁劍公子已閃身來到她身面前！

　　「妳以為我不清楚妳的底細？」他冷笑道：「妳雖然也是十三殺手之一，死在妳哪裡的人，可完全是妳表哥柳展禽下的手，妳根本就沒有殺過人，妳從來就不帶兵刃！」

　　步煙飛忍痛半坐起身，驚愕地望著擁劍公子。

　　「憑妳的一雙手，妳又奈我如何，但憑妳的輕功，我可也追妳不到，我拼挨妳這一巴掌，就是要妳吃我兩劍，有這兩劍，妳又能跑到哪裡去！」

　　「你簡直是魔鬼！」

　　「罵得好！」擁劍公子雙劍一揚道：「你一定要幫助沈勝衣，我倒也不能拂你的意，那你就先走一步，黃泉路上替沈勝衣引路！」

　　劍就要劈下！

　　一股勁風猛可從擁劍公子背後襲來！

　　擁劍公子一回身，只見沈勝衣躍身半空飛腳踢到！

　　來勢只弱不強，沈勝衣這凌空一腳已是強弩之末！

　　擁劍公子當然看得出來，也不閃避，迎著來勢踢出一腳！

　　兩腳半空相交，擁劍公子紋風不動，沈勝衣卻飛了回去，像爛泥一樣摔作一堆！

　　「你要先死亦無不可！」擁劍公子旋即一個虎跳上前，劍指沈勝衣！

　　沈勝衣還感覺得到劍上的寒氣，他勉強抬起頭，勉力張開眼！

　　他凝望著擁劍公子，眼中既沒有乞憐，更沒有恐懼！

　　「視死如歸，好，我成全你！」

　　擁劍公子狂笑中揮劍！

　　劍尚未刺出，他忽地看到沈勝衣的眼中似有一絲笑意，一個很奇怪的笑意！

　　他一怔，突然聽到身後一下機簧響動的聲音！

　　他臉龐的肌肉立時扭曲！

　　他猛可回身，在他的後背之上赫然已釘上了七支藍汪汪的鋼針！

　　他目光及處，就看到一個人踉蹌著從那邊的蘆葦中走了出來！

　　這個人左手撫著胸膛，指縫間滿是鮮血，右手緊握著一個長方形的鐵盒，一面的怨毒！

　　「風林！」擁劍公子脫口驚呼！

　　「正是風林！」

　　「七步斷魂針！」

　　「正是七步斷魂針！」

　　「給我解藥！」

　　「你還想要解藥！」風林大笑，他一張開口，血就從嘴角流下。

　　擁劍公子眼中又是驚，又是怒，一聲怪叫，撲向風林！

　　七步，他只跑出了七步，就痙攣著倒了下去，一張臉龐已變成了紫醬色！

　　七步斷魂針果然名不虛傳！

　　風林冷冷地看著擁劍公子倒下！

　　「你欺騙我，你就得死！」冷冷地說了這一句，風林亦倒下！

　　他竟是為了報復而支持到現在！

　　這片刻間的變化，就連沈勝衣、步煙飛兩人也為之瞠目。

　　步煙飛的眼珠子似乎比較靈活，比沈勝衣的先動，她看看擁劍公子，又看看沈勝衣，忽然問道：「他真的死了！」

　　「風林的七步斷魂針，不是繡花針！」沈勝衣一笑道：「這實在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他若不死，你我就死定了！」

　　「謝謝天！」步煙飛一下子跳起身。

　　「你傷的似乎並不重？」沈勝衣也爬了起來。

　　「好像是的，你呢？」步煙飛踉蹌著走向沈勝衣。

　　「也沒打緊，我還支持得住！」沈勝衣口裡說得輕鬆，身子其實已散了架一樣，痛得要命。

　　他似乎也是大男人主義的信徒，不想在女孩子面前示弱。

　　步煙飛好像明白沈勝衣的心意，忽地苦笑一下，道：「我倒有些支持不住了，你陪我回去，沿途照顧一下我，好不好？」

　　她說的當然是反話。

　　她關切地望著沈勝衣，眼中似乎還蘊藏著一些什麼，你若是曾經愛過，你就不難明白這一些是什麼，到底是什麼。

　　沈勝衣也看得出。

　　他皺了一下眉頭，目光投向那放著銀票的檀香盒子，忽地道：「這些銀票相信不會是假的，妳我還用得著，有幾張給風吹到了那邊，妳辛苦一點，過去拾回來好不好？」

　　步煙飛並沒有想到那許多，真的依沈勝衣說的，走了過去。

　　那邊的地上果然散落著五六張銀票。

　　步煙飛拾起了第一張，第二張……到她拾起第六張，滿心歡喜地回過頭來的時候，才發覺沙灘上已不見了沈勝衣的蹤影！

　　「沈勝衣！」

　　她這邊著急地叫了一聲，一葉扁舟就從她方才坐著的那塊亂石後箭一樣射出！

　　扁舟上就坐著沈勝衣！

　　「沈勝衣，你好！」她急得直跺腳，眼淚也快要掉下來了。

　　這葉扁舟本來就是她的。

　　沈勝衣回頭大笑道：「我實在不好，我這一身傷勢最少也要一個月才會痊癒！」

　　笑語聲漸不可聞。

　　天遠、山遠、水遠。

　　舟更遠，人更遠。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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