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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夜未深,月方明。

  鉉姬恁欄立在小樓上,仰望夜空已多時,也不知在想著什麼。

  樓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聲,香香丁丁急奔而入,神色興奮。

  「小……小姐!」香香喘著氣。

  「什麼事你們這樣張惶?」鉉姬倏然回過頭來。

  丁丁搶著回答:「館主來了。」

  「館主?」鉉姬意外:「你是說花館主?」

  「就是花館主。」

  鉉姬半信半疑,語聲微帶顫抖:「在……在哪兒?」

  「這裡!」花千樹應聲掀簾跨進。

  鉉姬一見,似喜還悲,竟說不出話來,花千樹一直走到鉉姬面前:「不認識我了?」

  鉉姬搖頭:「賤妾不知館主駕臨,有失遠迎!」

  花千樹笑截:「怎麼這樣客氣?」接著揮手。

  香香丁丁退了出去,鉉姬不由又是叫一聲:「館主……」

  花千樹打量著鉉姬,憐惜地:「不見幾年,你憔悴多了。」

  鉉姬微喟,花千樹接問:「日子過得怎樣?」

  「還好。」鉉姬垂下頭。

  花千樹一旁坐下,鉉姬在他對面坐下,仍然垂著頭,仿佛不敢正對花千樹。

  燈花一朵又一朵爆開,沉默了一會,鉉姬終於抬頭,眼中有淚,花千樹看著,一聲歎息,目光一轉:「一切與我離開的時候,似乎都沒有多大變動。」

  鉉姬幽聲道:「所有的東西,我都保存得很好。」

  「何必?」花千樹淡然一笑。

  「也許我始終都覺得,館主必會有重臨的一天。」鉉姬淒然四顧:「這兒的東西大都是館主為我添置,雖然出身青樓,鉉姬也還知道什麼叫假情,叫假義。」

  花千樹笑問:「你這是說我無情無義了?」

  「鉉姬不敢。」

  「當年我傷重倒在路旁,若不是得你相救,絕不會活到今天,這救命大恩,的確不是錢財所能夠報答。」

  「但若非館主,鉉姬現在只怕仍然淪落于青樓。」

  「這些話,當年我們已說得太多。」花千樹目光轉向那掛著齊物劍的地方。

  鉉姬目光亦轉向那邊,露出了歉疚之色:「那支劍,我已經送了出去。」

  「沒有送錯人。」

  「盈之已經平安回去了?」

  花千樹微一頷首:「這次我到來,就是要向你道謝。」一頓又接道:「當年的花千樹,今日的李驀然,鉉姬,你的確獨具慧眼。」

  鉉姬甚為感慨:「李公子人實在不錯,看來盈之也很喜歡他。」

  「我也看得出。」花千樹苦笑。

  鉉姬終於發現花千樹神態怪異:「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花千樹沉吟著道:「李驀然是古柳的弟子,學劍十年,目的就是再擊敗我。」

  「怎會這樣?」鉉姬一呆。

  「只怪我太有名,他找我已多時,現在總算得償夙願。」花千樹一捋鬍子:「我們已經相約在七日後一決勝負。」

  鉉姬面色大變,花千樹反而安慰道:「你用不著難過,這其實是天意。」

  「天意?」鉉姬又是一呆。

  「齊物劍是一支寶劍,也是一支凶劍,當年王十騎已再三勸我將之毀去,我所以送給你,原是以為你不懂用劍,在你手中與廢鐵無異,想不到一念之差,始終是難逃劫數。」

  「這怎麼是好?」

  「天意如此,只有聽天由命。」花千樹無可奈何地一笑,站起身來。

  鉉姬刹那間心中亦已有了主意。

  ***

  黃昏。

  李驀然立在海邊的一方大石上,看著日落,目光與日光仿佛同樣輝煌。

  他已經練了一整天的劍,意猶未盡,以前的落寞,經已一掃而空。

  劍仍在他手中,映著落日,七星閃耀,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邪惡。

  鉉姬遠在數丈之外,已經看到這支劍,已經感到這種邪惡。

  李驀然終於發覺,從石上躍下,迎上去。

  鉉姬的出現他固然意外,鉉姬的說話,更令他意外。

  「我手上這支就是花千樹得自風萬里那兒的齊物劍。」說這句話的時候,李驀然事實已只剩下感慨。

  「以前有人替他相過這支劍,說他始終有一天死在這支劍之下,所以他才會送了給我。」

  李驀然問道:「替他相劍的是誰?」

  「關外王十騎。」鉉姬答。

  「這個人的話也是可信?」

  李驀然冷笑,王十騎豈非曾經告訴他,花千樹死去多時。

  「不管怎樣?花館主已年老,他的功力,未必是你想像的那麼高強,亦未必是你的對手。」

  「勝負現在來說,還是未知之數。」

  「難道不可以取消這一戰?」

  李驀然苦笑搖頭,鉉姬沉默了一會。

  「我也知道很難阻止你們,只是……」

  「放心,這一戰只是切磋劍術,點到即止。」李驀然說得很認真。

  鉉姬無奈歎息,仰首向天,海風吹起了她的頭髮,看來是那麼淒涼。

  李驀然亦向天望,不忍再看鉉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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