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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金手指並不知道對冷血的死因判斷錯誤,翌日下午,應方鵬的邀請,到方家診斷。

  方鵬當然是完全清醒才有這個打算。

  以他的推測,方老頭應該到此為止,壽終正寢,可是仍然寄望萬一。

  金手指手指一會才從方老頭的腕脈移開,眨著一雙老花眼。

  方鵬關心地忙問道:「怎樣了,金大夫——」

  金手指一抬手:「拿來!」

  「診金?」

  「死亡證——」

  方鵬吃一驚:「我爹真的完了?」

  金手指乾咳一聲,老氣橫秋的問:「他有風濕兼心臟病是不是?」

  「你診斷到的?」方鵬很奇異。

  「昨天晚上他是否很興奮?」

  「興奮?」

  「不管他開心抑或傷心,總之就是情緒激動,很興奮,是不是?」

  「是啊!」方鵬簡直佩服到五體投地。

  「還喝了一點,是不是?」

  「是啊——」

  「幾十歲人了,心臟又這麼壞,怎受得起這麼大的刺激,還喝酒?」

  方鵬忍不住問:「金大夫是如何得知的?」

  「就憑我這只手指。」金手指豎起中指。

  「真是名符其實的金手指。」方鵬大贊出口。

  「診金——」金手指手再揚。

  方鵬連忙將銀兩奉上,一面吩咐:「老鼠,快帶金大夫去弄妥死亡證。」

  「是——」老鼠有些手忙腳亂的。

  ***

  方老頭的後事弄妥了,方鵬人又龍精虎猛起來,大清早起來,在桌上擺弄銀兩,自得其樂。

  老鼠看看奇怪,問道:「少爺——老爺——」

  「後事都弄妥了?」

  「不錯,但,怎麼少爺你一些也好像不怎樣傷心的?」老鼠到底問出來。

  「我爹爹這麼一把年紀,而且,又去得這麼開心興奮,實在沒有理由為他傷心的。」

  「又是道理。」老鼠點頭。

  方鵬坐正了身子,學著方老頭生前的模樣,乾咳一聲:「老鼠——」

  「少爺有什麼吩咐?」

  「叫我老爺——」方鵬老氣橫秋的。

  「嗯……」

  「這個家,由現在開始,以我為主,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像我爹那麼孤寒,刻薄,專制,野蠻——」

  「是,老爺!」

  「你現在去替我準備酒菜。」

  「少爺,老爺他才……」

  「管他,現在他在棺材裡,哪由得他怎樣。」方鵬胸襟敞開,二郎腳架在桌面上:「飲飽吃醉了,我們便帶些金銀衣紙給他,他雖然平日難得有一兩銀子給我,我是不會跟他算帳的。」

  老鼠連連點頭,覺得這個少爺實在太不錯了。

  ***

  金銀衣紙一燒便大堆,方鵬老鼠一齊動手,倒是燒得興高采烈。

  燒罷,方鵬一拍雙手:「這裡幾千萬的了,在陰間夠用夠威的了,爹,我這個做兒子的也算是這樣吧。」

  老鼠亦幫腔:「是啊,老爺,少爺真是太孝順你老人家了。」

  「走吧。」方鵬往老鼠肩膀搭一把:「我們一會兒還有很多消遣。」

  老鼠立時眉飛色舞。

  這主僕二人一走,張道士便從樹叢中冒出頭來,一頂無人的空竹笠接從旁邊冒起,當然就是雷老大的鬼魂。

  雷老大即時問:「你那天晚上說死的老東西,屍體可以合我用的就是這個方老頭?」

  「合適到極了。」張道士點著頭:「那一次他死不了,這一次不會假的了。」

  雷老大沉吟著:「太老了。」

  「你自己考慮清楚,你這個魂魄沒有多少時間留在人間的了。」張道士一本正經,並不像危言聳聽。

  雷老大考慮了一會,突然問:「方鵬這個臭小子很害怕他爹爹的啊!」

  「這個我可不清楚,但做兒子的當然害怕做爹爹的。」

  「這……我若是變了他的爹爹……」

  「當然害怕你了。」

  「這豈非什麼仇都可以報了。」雷老大突然「咭」一聲笑出來。

  張道士一呆,然後突然的,雷老大好像想起什麼樂事,放聲大笑,那頂懸空的竹笠亂搖,周圍的枝葉亦一陣搖動。

  張道士傻瓜也似左看看,右看看。

  樹葉竹笠終於停止搖動,雷老大笑聲一頓,大叫:「好,那就做他的爹爹。」

  張道士點頭:「一言為定,我動手的了。」反手從樹叢中拿出一柄鋤頭走前。

  竹笠亦跟前。

  與樹叢分開同時,亦露出雷老大本人的屍體,死狀更恐怖,血跡當然都已幹透了。

  花老二、馬老三也就在這時候遠遠走來。

  走著花老二伸手一推馬老三:「老三,我看算了,別再找了。」

  「又是你要找下去的。」

  「一場結拜兄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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