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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蕭立冷冷道:「我當時心中突然生出了一個很可怕的念頭,並沒有驚動她,悄然離開,翻過圍牆,到那邊書齋去偷窺,卻見丁鶴手捧著一件紅衣,呆然獨立在書齋之中,而桌上杯盤狼藉,他亦是衣衫不整。」

  龍飛無言嘆息,紫竺呆在那邊,不覺淚下。

  蕭立恨聲道:「也就從那一年開始,每一年那天,丁鶴這畜牲便一定將那件紅衣拿出來,對衣痛飲狂醉。」

  龍飛道:「也就是昨天……?」

  蕭立道:「正是。」

  龍飛道:「前輩在那時……」

  蕭立道:「我怒火中燒,但竟然忍下,又悄然離開。」

  龍飛道:「哦?」

  無論怎樣看來,蕭立都不像那種人,當時,他應該衝去痛斥丁鶴才是。

  蕭立解釋道:「也許當時我想起了捉姦在床這句話。」

  龍飛道:「嗯。」

  蕭立道:「當時我就衝過去,他盡可以否認那是仙君的衣衫。」

  他一頓接道:「事實我回到小樓那邊,仙君亦已經穿上外衣。」

  龍飛道:「那麼,前輩到底是採取那種態度?」

  蕭立道:「我佯裝不知,也就從那時開始,暗中監視仙君,準備等她再過去與丁鶴幽會,就捉姦在牀,給姦夫淫婦一個痛快。」

  龍飛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

  蕭立恨恨的接道:「誰知道仙君竟然從此絕足小樓,甚至不再與丁鶴見面,等不了半年,我已經等得快要瘋了。」

  龍飛暗嘆!

  蕭立又說道:「不久玉郎出世了,也不知怎的,我越看越不像是自己的兒子!」

  龍飛道:「什麼時候你才發現那顆形如蜥蜴的黑痣。」

  蕭立道:「大概是十年之前,夏天一日,玉郎赤裸上身在院內玩耍,給我無意中瞧見。」

  他的眼中彷彿有火在燃燒起來,厲聲道:「那剎那我憤怒得幾乎一槍將他刺殺,可是我仍然忍耐下來。」

  龍飛道:「又為了什麼?」

  蕭立道:「天下間無奇不有,很多事情往往就是那樣子巧合,所以在憤怒之餘,我仍然想找到證據才採取行動。」

  龍飛道:「那麼多年來,蕭夫人不成都沒有再與丁師叔見面?」

  蕭立冷冷道:「就是如此我才狠不起心腸。」

  龍飛心念一動,道:「前輩莫非就因此去練那種攝心術?」

  蕭立嘉許的望了望龍飛一眼,說道:「在沒有辦法之下,我唯有希望練好攝心術,控制仙君的心神,令她自動將事情說出來。」

  龍飛不由自主的同情起蕭立來。

  愛妻不忠,摯友不義,雖然懷疑,卻又無法證實,蕭立的日子,絕不會好過。

  蕭立自嘲的一笑:「可是,誰知道我的攝心術練成功之時,仙君竟撒手塵寰,白費了我一番苦心。」

  龍飛道:「她既已死了,這件事何不算了。」

  蕭立冷笑道:「仙君雖然死,丁鶴卻仍在。」

  他目光轉向紫竺,道:「像他這樣的一個人,上天竟予他一對金童玉女,我蕭立一生磊落,兒子生下來竟是個白痴,天理何在,我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龍飛沉默了下去,紫竺眼淚又流下。

  鐵虎皺起了眉頭,所有捕快心頭亦一陣愴然。

  這的確不公平。

  蕭立悲憤的接道:「後來,仙君極力阻止玉郎與紫竺的婚事,我更加肯定。」

  他的語聲更激動:「玉郎有什麼不好,為什麼仙君要極力阻止,分明就知道他們是兄妹,都是丁鶴的骨血。」

  龍飛不由得點頭。

  蕭立長身而起,道:「二十年的憤怒,我忍到今時今日,實在忍不下去。」

  龍飛道:「所以前輩選擇昨天進行報復。」

  蕭立道:「昨天是我最合適的日子。」

  龍飛道:「我給紫竺那封信必定落在前輩之手。」

  蕭立道:「是送信人送錯了地方。」

  「前輩因此也將我算在內。」

  「我原意是想在昨天殺丁鶴滿門,作為報復,但一想,這樣做反而便宜了丁鶴,因此我也要他生不如死!」

  蕭立重重一拳擊下,「嘩啦」一聲,旁邊的一張几子在他的拳下粉碎。

  龍飛嘆氣道:「若愚小弟卻無意窺破了前輩秘密……」

  蕭立渾身顫抖,道:「若愚實愚,生不如死,死對他來說,亦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龍飛道:「前輩竟忍心下此毒手?」

  蕭立目光又轉向紫竺,道:「卻不知何故,我竟然不忍心將紫竺親手擊殺。」

  他雙拳緊握著,道:「可恨啊可恨,丁鶴這種人,竟然還得到一個你這樣的女婿。」

  龍飛嘆息在心中。

  蕭立目光轉落向鐵虎腳前那個地道,道:「你能夠找到這個地道,足見你聰明過人。」

  龍飛道:「屏風木像等東西當夜若是藏在書齋相連的地道中,我師叔應該知道,若看見了,必然窮追究竟,他從地道回到書齋之後,卻是呆然若失,可見並不知情,所以我大膽假設小樓中必然有第二個地洞。」

  蕭立道:「好聰明的人。」

  龍飛道:「玉郎的心神,其時是必已被前輩完全控制了。」

  蕭立道:「要控制他並不難。」

  「他生性柔弱,是必拜前輩所賜。」

  「不錯。」

  「那麼不是他不喜歡練武,是前輩不許他練武了。」

  「蕭家絕技豈能傳與丁家畜牲。」

  「至於他雕刻蜥蜴,當然也是前輩主意。」

  蕭立咬牙切齒的說道:「我痛恨黑蜥蜴。」

  他痛恨的當然並非活生生的黑蜥蜴,而是丁鶴蕭玉郎背後的蜥蜴形黑痣。

  他痛恨的其實是人。龍飛嘆息道:「錯不在年輕一輩。」

  蕭立狂笑道:「不滅他滿門如何消得我心頭大恨。」

  龍飛再嘆息,道:「前輩用心也未免太深了。」

  蕭立狂笑不絕。

  他若非深愛著白仙君,早已將白仙君擊殺了,根本就用不著那麼多時間去證實。

  由此可見,他仍然存著萬一的希望。

  希望白仙君沒有做出對不起他的事情,希望能夠證實黑蜥蜴只不過是巧合,與丁鶴無關,一切都是自己疑心生暗鬼。

  他也始終懸念著丁鶴的友誼,所以也始終並沒有對丁鶴採取任何行動。

  那就在他能夠證實的時候,白仙君卻已撒手塵寰。

  無論能否證明,在他來說都已經一樣。

  人死不能復生。

  可是他仍然在再等三年,在採取行動之際,更叫玉郎假扮白仙君,來一試丁鶴。

  這個人毫無疑問,是一個非常多情的人。

  多情多恨。

  情深恨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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