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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张虎侯举步跨出车厢。车厢之外,除了那个中年人,左右一字排开,最少有二十个家丁在旁听命。风刀一样吹拂,雪雨一样飘飞,这些人在风雪下等候,连一声埋怨也没有。公孙接是第二个跨出车门。“好大的风,好大的雪!”

  他一缩脖子,看样子就好像要缩回车内。张虎侯响声问:“公孙大侠来自江南?”

  “我家在江南。”

  “江南比这里如何?”

  “好多了。”

  “一入了厅堂,公孙大侠不难就有回到江南三月之感。”

  “这好像神话。”

  公孙接一拂衣襟扫下了雪花几片。

  并不是神话。江南三月,莺飞草长。这里,虽然没有长草,但却有波斯地毡。地毡几乎有整个厅堂那么宽阔。怡红院群莺正飞舞在地毡之上。地毡四角燃烧着老大的火盘。烈焰飞扬,堂中这一份温暖简直就更胜江南三月。公孙接敞开了胸膛,仰卧在地毡之上,身旁一个精致已极的盘子,盘子之上满是精美已极的酒菜。他左手在盘子嘴巴之间来来往往,右手壶酒也尽向嘴巴招呼。“我现在只希望有多一只手。”

  他居然有时间说话。“干什么?”

  沈胜衣就在旁边,那样子与公孙接似乎并没有多大分别。“拿扇子。”

  公孙接大大的灌了一口酒。“再下去,我就要变成一只鸡,一只刚从热汤里捞上来的鸡。”

  张虎侯一侧大笑。“你这样说,我这里简直就是江南六月,不是江南三月了。”

  “这里本来就不像江南三月。”

  “哦?”

  “江南三月,燕语莺歌,这里虽然一样莺莺燕燕,听来听去就只得三只公牛在叫。”

  “我嗓子一向不错,你怎的听出牛叫来了。”

  沈胜衣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我几乎忘记了这件事。”

  张虎侯笑得更大声。“怡红院的女孩子本来就不是只懂得手舞足蹈的。”

  这句话出口,一个女孩子就一笑回头。“张大爷要我们唱什么?”

  张虎侯若有所思,笑声忽一敛。“曾瑞卿的骂玉郎过感皇恩采茶歌你们可懂得?”

  “张大爷要听的是那一节?”

  “这里虽然温暖一如江南三月,毕竟已入冬,就冬一节好了。”

  怡红院一众歌女舞姿齐变,台声同唱……“彤云黯黯冰花放,梅扑籁絮颠狂……情感伤,难抵当……漫神劳意攘,空腹热肠荒,何曾忘,愁万缕,泪千行,掩空堂,锁余香,消疏景物助凄凉,梅竹无言成闷党,心情怀恨入愁乡……愁乡不如醉乡好,心情怀恨入醉乡!”

  张虎侯接口大笑,大笑中一壶酒尽倒在嘴里,反手将空壶掷出!砰的酒壶照壁上片片碎裂!照壁上挂着的一张鱼鳞紫金刀亦给震飞,飞落在地毡之上,张虎候的左手之前。张虎侯握刀在手,拔刀在手!火盘中焰飞扬,火闪亮。刀斜映火光,比火光还要闪亮!

  ▼水轩群英会 火海一剑飞

  火盘中焰飞扬,火闪亮。刀却在鞘内,刀光亦埋在鞘内。张虎侯左手握刀在手,右手并没有拔刀在手,右手只是按在膝上。刀本在衣衫之内,张虎侯盘膝榻上坐下,刀才露出,刀才握在他的手中。一见到张虎侯带刀在身,握刀在手,顾横波的面色就变了。

  雪衣娘的面色并不比顾横波好看。他们两个人至少已有五年没有见过张虎侯带刀在身,握刀在手。这件事贾仁义虽然不知道,张虎侯,雪衣娘,顾横波三个人的神情入眼,亦推测得到可能有事发生,大概影响所及,就连他的面色也好像变得有些不自在了。公孙接最喜欢本来就是笑,但现在一张脸亦已拉紧,一只手并不知何时已紧握在剑柄上。这一个动作,本来已经紧张的气氛立时又彷佛紧张了三分。

  六个人之中,似乎就只有沈胜衣的面色比较正常,他的左手没有在剑柄之上,右手亦只是抵着小几,斜托着半边脑袋,那双眼半开半闭,就好像还未全醒,随时都还有可能再醉倒地上。

  他总算还可以辨得出眼前来了多少人,来了什么人,总算知道张虎侯并没有吹大气。傍晚时分他们三个人才乘马车离开碧玉斋,路上张虎侯才发出请柬,但马车才来到飞梦轩,就看见虫二阁的香车宝马随后奔来。他们才进入飞梦轩,坐下不久,贾仁义亦飞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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