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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劍從上官鳳的前胸刺入,後背穿出,入肉三尺!

  劍指天,上官鳳的身子也就被掛在半空!

  不是上官鳳的木像,是有血有肉的真人!

  血彷彿仍然在奔流,順著劍身流過劍柄,流入木像的掌心,再順著手臂,流入木像的衣袖之內!

  血鮮紅,觸目驚心,沈勝衣亦被驚倒。

  上官鳳的眼睜大,充滿了恐懼,也充滿痛苦,櫻唇仍張開,已一絲血色也都沒有!

  一劍穿心,上官鳳剎那間的痛苦沈勝衣不難想像。

  他也是老江湖的了,可是又曾見過這麼慘厲的景象。

  一望之下,他大驚失色,又好像聽到了上官鳳撕心裂肺的那一聲慘叫。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如夢初覺,身形「霍」地猛倒翻,落在祠堂外,仰天發出了一聲長嘯!

  驚天動地的長嘯!

  ***

  風急吹,竹濤一陣又一陣。

  衣袂聲響,杜樂天人如天馬行空,橫跨過竹梢,飛落在祠堂之前!

  他隨即奔馬一樣奔上石階,一面大呼道:「沈兄弟,你可是在內?」

  沈勝衣這時候又已回到木像前,聽得叫,應道:「在這裡!」

  杜樂天腳步不停,一面追問道:「鳳兒呢?可是也在內?」

  沈勝衣沒有回答。

  杜樂天語聲未落,人已經奔進,在門外,他已經嗅到血腥味,神色不覺緊張起來。

  入門第一眼他就看見那個老婦人的屍體,面龐一沉,道:「是李大媽,誰殺她的?」

  看到那三道劍傷,杜樂天面龐更深沉,道:「壁虎!又是壁虎!李大媽不過是一個婢僕,這把年紀,為什麼連她也不肯放過?」

  他又細看了李大媽的屍體一遍,才問道:「沈兄弟,鳳兒?又是在哪裡?」

  沈勝衣手指那個木像,他的手才抬起來,杜樂天已看到上官鳳穿在木像那柄長劍上!

  他整個人立時如遭電殛的猛然一震,怔住在哪裡。

  沈勝衣別過頭去,他實在不忍看到杜樂天的表情。

  杜樂天剎那間整張臉都抽搐起來,鬚髮皆顫,就像是秋風中的落葉,整個身子急激的不住顫抖。

  他的一雙手不覺握拳,指節發白,「格格」的發出尋連串爆粟子也似的聲音。

  即時一陣鈴聲叮噹,周濟如風從門外掠進來,他本待發問,可是剎那間,他已然看到了上官鳳的慘狀,當場就目瞪口呆。

  上官無忌也不例外,他是最後進來的一個,與周濟卻只是幾步之差。

  他的目光很自然地順著杜樂天、周濟兩人的目光望去,一望之下,目光立時凝結。

  他渾身的血液亦彷彿同時凝結,面色驟然白起來!

  死白!慘白!

  堂中雖然多了三個人,現在卻比只得沈勝衣一個人的時候似乎還要靜寂。

  也不知過了多久,上官無忌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

  笑聲悲激,他蒼白的面龐倏地升起一抹紅暈,笑聲一頓,「哇」一聲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杜樂天身形急動,欺至上官無忌身旁,左手握住他的左臂右掌一轉,抵在上官無忌的後心之上,一股內力遂透過去。

  上官無忌胸膛一挺,咽了一口氣,道:「無妨!」

  杜樂天沉聲道:「無忌,現在並不是傷心的時候。」

  上官無忌搖頭道:「小婿只是一口氣咽不下來,一口血噴出,反而舒服得多了。」

  杜樂天道:「你懂得保重就好了,若是因此氣倒,倒隨了壁虎的心願!」

  上官無忌道:「要倒我也與壁虎一起倒!」

  杜樂天道:「這才是!」一頓接道:「說氣,我比你更氣。」

  他轉問沈勝衣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沈勝衣道:「晚輩在進來之前已經看見月洞門上的橫匾。」

  杜樂天手一指,接問:「那你又可知這是誰人的雕像?」

  沈勝衣還未答話,杜樂天已自答道:「是家父,也是他自刻的木像,只望杜家世代,也像他這樣的威武,笑傲江湖!」

  沈勝衣道:「老前輩已經做到了。」

  杜樂天自顧接道:「這個地方是杜家的靈魂,是杜家的尊嚴所在,壁虎現在卻將我的外孫女殺在這裡,殺在那柄劍之上,你應該知道,是表示什麼?」

  沈勝衣無言點頭。

  杜樂天握拳接道:「壁虎啊壁虎,你若是落在我的手中,不將你碎屍萬段,我誓不為人!」

  語聲一落,他身形一動,疾掠向那木像,半空中風車般一轉,就將上官鳳的屍身從木像上拔出,抱入懷中,躍下地上。

  上官無忌急步上前,伸手去接,杜樂天卻道:「讓我抱著她。」

  一頓接吩咐:「你們跟我來!」當先舉步往祠外走去。

  一面走一面又說道:「安置了鳳兒的屍體,我們就開始行動,搜索壁虎!擊殺壁虎!」

  最後兩句話,一字一頓,充滿了憤怒,也充滿殺機!

  這個當年叱吒風雲,笑傲江湖的老人,終於大動殺機!

  好像他這種人,若說將壁虎碎屍萬段,只怕就不會千段作罷。

  壁虎何在?

  ***

  杜九娘也聽到了沈勝衣那一聲長嘯,可是她沒有動。

  她知道沈勝衣那邊一定發生了極其嚴重的事情。

  可是在她眼前發生的這一件,卻已經夠嚴重的了。

  她現在正在周濟居住的那個院落之內,在院中一株白楊之前。

  白楊多悲風,雖然並非在深秋,聽來仍令人心頭蕭索。

  上官雄就靠著白楊樹站著。

  他所以仍然能夠站著卻是因為那株白楊的一條橫枝穿透了他的胸膛,其實是撐在哪裡。

  那條橫枝是被劍削斷,另一截就在旁邊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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