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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后面的滕翼大笑道:“还不快去应诺!”

  桓齮正要离队,给昌平君一把扯住,吩咐道:“小齮你若能扮作向吕不韦屈服投靠的样儿,储君会更为高兴。”

  桓齮乃不善作伪的人,闻言脸现难色。

  项少龙道:“小齮只要照自己一向的行事作风办就成,太过份反会招吕贼之疑,明白吗?”

  桓齮点头受教,欣然去了。转过街口,鹿府在望,荆俊反心怯起来,躲到众人背后。众人大笑声中,项少龙一马当先,进府而去。能为自己兄弟缔造幸福美满的将来,实是人生最大乐事。

  是夜乌府大排筵席,庆祝荆俊说成婚事。顺带恭贺项少龙一战成功,狠狠挫败吕不韦的诡谋。除己方的人和琴清外,外人有昌平君兄弟、王龁、王陵、桓齮、李斯、杨端和等人。最妙是鹿丹儿偷偷溜来参加,自然成为众人调笑的对象,倍添热闹。

  酒酣耳热之际,乌应元欣然道:“最近老夫赢了一笔大钱,对怎样花掉它颇为头痛,各位有何提议?”

  王龁笑道:“这是所有赌徒的烦恼,有钱时只想怎样花钱,囊里欠金时却又要苦苦张罗,当然哪!乌爷富可敌国,自是只有先一项的烦恼。”

  众人哄然大笑,只有桓齮抿嘴不笑。

  项少龙见状心中一动道:“不若把这笔钱花在小齮的速援军上去吧!”

  众人齐声叫好,又觉得有点不妥当。

  昌平君问道:“小齮尚未有机会说出见吕不韦的经过呢!”

  桓齮颓丧地道:“说到玩手段,我哪是老奸巨滑的对手。我虽应允他明早朝会时提出须增添两名副将,他仍借口为建郑国渠,只允逐步增加速援军的经费,摆明是要留难和控制我。”

  众人大感头痛,由于吕不韦抓紧财政开支,等若间接把军队控制在他手上,任何军队的增添装备或远程调动,没有他点头,将难以实现。

  李斯最熟悉国家的财务,提议道:“乌爷不若把这笔赢来的大财,献给储君,再由储君纳于廷库之内,那未有甚特别开支,可以不经吕不韦而直接应付各种需求。”

  乌应元豪气干云道:“这个容易,我还可另外捐献一笔钱财,那廷库就相当可观。只要令吕不韦奸谋难逞,我乌应元是绝不会吝啬的。”

  众人齐声叫好。

  再商量妥当行事的细节,情绪高涨之时,王龁叹道:“我王龁一生只佩服三个人,就是白起、廉颇和李牧。白起狠辣奇诡,廉颇稳重深沉,但若说到用兵如神、高深难测者,仍以李牧为首,赵国纵去了廉颇,但一天有李牧此人在,我大秦仍未可轻言亡赵。”

  王陵奇道:“今晚晚宴人人兴高采烈,老龁你为何忽然生出如许感叹?”

  王龁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苦笑道:“因为我刚收到由魏国传来的消息,安厘王病倒了,故联想到廉颇时日无多,故心生感触。”

  荆俊不解道:“听说安厘王一直不肯起用廉颇,若他去世,对廉颇该是有利无害才对,为何他反变为时日无多?”

  陶方亦讶道:“廉颇现正寄居信陵君府内,显然与无忌公子关系密切。安厘王若去,信陵君成为魏国最有影响力的人,水涨船高下,廉颇的行情只有向好而不会变坏,为何大将军竟有此言?”

  王龁见众人一头雾水,惟纪嫣然若有所思,秀眸射出黯然之色,喟然道:“人说物以其类,我与廉颇虽屡屡对阵沙场,仍对他落得如许收场,心中惋惜。至于我为何有此看法,纪才女必已有悟于心,有请才女代为说出来。”

  人人均知纪嫣然曾在大梁长居过一段时间,深悉大梁情况,目光转到她身上去。

  名著天下的才女美目泛起凄迷之色,香唇轻吐道:“安厘王若病危,信陵君亦命不久矣。廉颇既失靠山,惟有离魏投楚。楚人虽有李园,却惯恋偏安之局,故廉颇再难有作为。”

  众人恍然而悟。以魏安厘王的性格,必会在病逝前施辣手先迫死信陵君,因怕魏太子王位难保。这种权力王位之争,绝没有人情可讲的余地。项少龙想起龙阳君,他是太子增的一党,可想而知因安厘之病,龙阳君正陷身激烈的斗争中,那是全胜或是全败之局,其中没有丝毫转圜的间隙。

  桓齮正容向王龁请教道:“王老将军刚才说白起比李牧尚差少许,不知为何会有此看法。要知白起一生战无不胜,三十七年扬威沙场,攻取城池七十有余,料敌应变,层出不穷,未尝一败,长平一战,采取后退诱敌、分割围歼的策略,更是一战功成,使赵人由强转弱,何人尚能与其争一日之短长。”

  桓齮显然对白起这前辈名将非常崇拜,忍不住出言为其争辩。

  王龁眼中射出缅怀之色,徐徐道:“当年长平之战,白起为主将,我王龁为裨将,此事在当时乃最高机密,其时先王有令:“有敢泄武安君白起者斩’,故赵人初时并不知主持大局者,实是武安君,此正为白起一向惯用的手段,为求成功,不择手段。”

  项少龙心中生出颇为特别的感觉。以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到古战国的时代里,听着王龁的一代名将娓娓叙述战国后期最关键性和最惨烈的一场攻防战,这种滋味,确是难以言宣。长平之战是当时最为人讨论的话题,除赵人不愿提起伤心往事外,其他人都乐此不疲。但耳听王龁这位当年曾参与其事的秦方大将亲口说出来,众人的感受更大是不同,既心生敬畏,又是意趣盎然。

  王龁叹道:“廉颇确是老而弥坚,知道我强他弱,稍一失利,立采筑垒固守、疲惫我军的战略,看似保守,其实却是明智之举。要知长平坐拥天险,实是无可比拟的坚固要冲。在长平一战前,白起和老夫定下策略,先攻韩国,由白起攻占韩魏交界的军事重镇野王,老夫则北向攻击上党一带,贴迫长平,而在此时坐镇长平的廉颇已有先见之明,下令构筑防御工事,准备充足的兵力和粮草,要和我们打一场持久战。”

  王陵点头道:“廉颇确是有谋略的人,弄到我方大军不但面对坚城而无用武之地,还因其不断派人扰乱我们的粮援部队,使我方出现军需补给闲杂的危机,当时由我负补给后援之责。反之廉颇却是以逸待劳,在长平城东侧建立了一个非常坚固的阵地,巩固防军和首都邯郸的联络,使我们陷于非常不利的境地。若非赵孝成年轻气盛,以为廉颇老而怯战,遂中了武安君反间之计,改以鲁莽轻敌、高傲自恃的赵括代廉颇,败的大有可能是我们。所以长平之胜,败因在于孝成王阵前换将的错着,武安君的运筹帷幄,只属次要。”

  王龁解释道:“老夫对白大将军非常钦佩,但有名主始有名臣,当年先王打开始破格重用白起,由左庶长起,隔两年已升为大良造,而武安君亦没有令先王失望,领军的第二年,在伊阙之战中,以他名震天下的铁骑冲锋军,凭不到三分一的兵力,一举攻破韩魏二十四万联军,虏获其帅公孙喜,使魏国西方五镇全部沦陷,接着的一年更连续攻占魏人旧都安邑和附近六十一座城池,至此本是最强大的魏国只落得苟延残喘的处境。”

  昌文君双目射出崇敬之色,叹道:“如此功业,世所罕有,为何仍及不上李牧?”

  王龁摇头苦笑道:“武安君之所以有此史无前例的战果,皆因手段之残酷亦是史无前例,每次战胜,必尽屠对方降军,以削弱对方实力。这虽是最有效的方法,却非其他人办得到,且有伤天和,远及不上李牧之从容大度,故比较起来,仍是差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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