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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周薇挣脱他的掌握,大嗔道:“你快给我滚,人家要服侍大爷。”

  项少龙哈哈笑道:“小薇不用再服侍我。由今天开始,改由乌果服侍你吧!”

  言罢举步去了,留下乌果向周薇纠缠不清。快到后宅,香风扑至,田贞、田凤两人直奔出来,投入他怀里,喜极而泣,像两只抖颤的美丽小鸟儿。项少龙拥紧两人,进入大厅。乌廷芳与纪嫣然正在谈心,快两岁的项宝儿正依恋在后者的怀内。乌廷芳见到项少龙,什么都忘掉,跳起身往他扑来。项少龙放开田氏姊妹,把她搂个满怀。

  乌廷芳一边流泪,一边怨道:“你这人哪!现在才肯回家!”

  项少龙对她又哄又逗,纪嫣然抱着项宝儿过来,交到他臂弯内去。项宝儿箍着他颈项,以清脆响亮的童音叫了声:“爹!”喜得项少龙在小脸上吻如雨下,心中填满家庭的亲情和温暖。

  纪嫣然笑道:“好了!快进房看雅姊吧!她该睡醒哩。”

  项少龙知道赵雅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一震道:“雅儿怎样了。”

  纪嫣然神色一黯道:“她身体很虚弱,快去看她!她等得你好苦呢。”

  项少龙把项宝儿交还纪嫣然,顺口问道:“致致和柔姊呢?”

  乌廷芳欣然道:“她们三姊妹相会,没有闲暇去理会别的人。”

  项少龙吻了乌廷芳的脸蛋,田氏姊妹兴高采烈地左右扯着他朝东厢走去。到达其中一间幽静的房内,赵雅仍熟睡未醒,一名俏婢在旁看护。田氏姊妹识趣地拉走那名俏婢,待房内只剩下他和赵雅,他坐到榻沿旁,心中高燃爱火,仔细打量多灾多难的美人儿。赵雅明显地消瘦了,容色带着不健康的苍白,少去往日的照人艳光,却多添三分憔悴的清秀之色,看得他的心扭痛起来。

  项少龙伸手抚上她面颊,心痛地叫道:“雅儿!雅儿!”

  赵雅缓缓醒转,张开眼见到是项少龙,一声娇吟,挣扎要坐起来。项少龙把她搂入怀里,凑上她的香唇,痛吻起来。

  赵雅不知哪里来的气力,把他搂个结实,热烈反应,接着仰起俏脸,欣然笑道:“我的男人终于回来,噢!为什么哭了?人家都没哭嘛!”

  项少龙倒在床上,与她相拥而眠,叹道:“雅儿你瘦了!”

  赵雅吻他鼻尖,欣然道:“我为了你那对顽皮的手着想,已每天强迫自己吃东西,还要责怪人家吗?唔!记着不可翻人家的旧账,一句都不准说。”

  项少龙见她美目异彩涟涟,心中欢喜,道:“雅儿你定要康复过来,好陪我去游山玩水,尽情享受。”

  赵雅微笑道:“我的病是不会好的,但只要在最后一段日子能和我最心爱的人在一起,老天爷再不欠我赵雅什么。”

  项少龙涌起强烈的不祥感觉,责道:“不准说这种话,你定会痊愈的,我对你的爱就是天下间最好的仙丹妙药,胜过所有大医师。”

  赵雅“噗哧”娇笑,俏眼闪亮,再献上香吻,才道:“扶人家起来吧!睡得人家累死了。”

  项少龙事实上舍不得离开舒服得他直沁心脾的榻子,无奈下把她拦腰抱起,并坐床沿。

  赵雅勉力搂着他脖子,娇柔无力道:“到外面走走好吗?看!下雪哩!”

  项少龙望往窗外,果然雪花飘降,不忍拂忤她,找来斗篷厚披风,把她裹个结实,拥着她往院落间的小亭去,搂着她坐在石凳上,爱怜地道:“雅儿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呢?”

  赵雅贴上他脸颊,看着亭外雪白的世界,微笑道:“你是说以前吗?我感觉自己完全没有气力,坐和站会头晕,有时想起你,心会痛起来。但现在一切很好,还很想吃东西哩!”

  项少龙离开她少许,道:“我教人弄东西给你吃好吗?爱吃什么呢?”

  赵雅眼中射出海漾深情,含笑摇头道:“不!那只是一种感觉,现在我只要你抱着雅儿,让雅儿知道项少龙仍是那么疼我,雅儿已心满意足。”

  项少龙细审她的玉容,只见她脸色红润起来,一对秀眸闪烁着令人惊心动魄的奇异神采,失去了的艳光似又重现粉脸之上,心中欢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赵雅柔声道:“赵大他们对雅儿忠心耿耿,你看看有什么事适合他们的,让他们给你效力吧!他们均尚未成家立室,这心愿要靠你为雅儿完成。”

  项少龙终大觉不安,剧震道:“不准说这种话,你很快就会好过来的。”

  赵雅淡淡笑道:“看!大雪多么美丽,把人世间一切丑恶的事都净化了。雅儿有过很多男人,真正爱上的只有少龙一个,其他都忘记了。本来我在大梁早该死去,只是知道还有机会再见你,方能坚持苦撑到此刻,刚才若非你唤我,恐怕再醒不过来。少龙啊!不要哭好吗?”伸手以衣袖为他抹拭热泪。

  项少龙全身冰冷,心如刀割,柔肠寸断,颤声道:“雅儿不要吓我,你定要坚持下去,天下间尚有很多美妙的东西,等待你去品尝享受。”

  赵雅柔情似水地微笑道:“美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我还记得第一次在邯郸街头见到你,那时你衣衫褴褛,一副落魄模样,可是那种比任何王侯贵胄更骄傲的爽飒英姿,使雅儿无法按得下心中的情火。”眼中射出无比炽热神色,轻吟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记得你在人家小楼说过的两句美丽的诗文吗?那是雅儿一生人中听过最美丽动人的情话。人家之所以狠下心留在大梁,正是因着这两句话,不过最后仍是忍不住来见你。”接着死命拥紧他道:“少龙啊!你就是赵雅那滴蜜糖!求你吻吻人家好吗?”

  项少龙的心碎作万千片,神伤魂断中,封上她灼热的香唇。赵雅热烈地反应,呼吸出奇的急促。然后她软倒项少龙怀里,唇皮转冷。项少龙骇然离开她香唇,发觉她竟断了气。可是她嘴角犹挂着幸福满足的笑意,秀眸轻闭,像只是酣睡过去。但他却知道她永远都不会苏醒过来。她能延命到今天,只因要强撑着见他最后的一面!

  赵雅的逝世,使项少龙感到自己在邯郸的过去也随之而埋葬在时间的洪流里。与自己有关系的三位赵国王族美女,先后死去,每一趟都狠狠打击他,到这刻他已有麻木不仁的感觉,他实在太伤感劳累。同一天内,他目睹鹿公和赵雅的先后辞世,两者都是突如其来,教他再受不起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把赵雅的后事交给陶方去办理,他依赵雅遗命安抚赵大等人,实在支持不住,躲回房里痛哭一场,沉沉睡去。

  醒来时发觉乌廷芳蜷睡怀内,忙哄她起来,匆匆梳洗,朝王宫赶去。滕翼、荆俊、十八铁卫负责护行。现在与吕不韦的斗争愈趋激烈,随时有被伏击行刺之险,所以各人每次出入均非常小心。项少龙尚是首次参加朝会。在一般的情况下,像他这种守城的武官,根本没有参加早会的可能。禁卫、都骑、都卫三大系统,专责王城安全,在中央集权的情况下,理论上全归内廷指挥,而嫪毐的内史,则是负责联络的中间人,虽非三大军系的上司,但却有资格出席朝会。幸好项少龙另一个身份是太傅,传统上当储君尚未成年,太傅在特别钦准下,是可以出席朝会的。刚进宫门,昌平君和昌文君兄弟把项少龙截着,走到一旁说话。两人又惊又喜,显是知道了在他提议下昌平君被挑作左丞相的候选者。

  众人下马,昌平君苦笑道:“我也不知该感激你还是该揍你一顿,储君昨晚漏夜找我去说话,说你推荐我代徐相。唉!为何你自己不干呢?若你肯做左相,我们这批人无不心服口服。”

  昌文君更有点怀疑地道:“大哥若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将变成因福得祸。”

  滕翼笑道:“想不到你两个小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反怕了升官发财,真是笑煞旁人。”

  荆俊捧腹道:“有储君和我们在背后撑你们的腰,确是不行时就打回原形好了,有什么大不了哩!”

  昌平君气道:“你们倒说得容易,吕不韦现在权倾朝野,人人均趋炎附势,争相捧拍和仰他鼻息说话。少龙你自己躲在一旁,却教我去与他抬杠作对,以后我还有安乐日子过吗?”

  项少龙搂着他肩头,淡淡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嘿!什么苦其心志,放心吧!有李斯在后面给你打点出主意,吕不韦又没有了莫傲,还怕他什么?来!我们该进去了。”

  昌平君怀疑地道:“李斯的公务这么繁忙,何来时间助我?”

  项少龙向滕翼等打个道别的手势,扯着昌平君兄弟去了。

  百官跪拜行礼中,小盘稳坐王座,朱姬坐于其右后侧处。大殿王座的台阶共分两层,小盘的亲卫由昌平君、昌文君两人统率,由王座下的台阶直排至殿门,气氛庄严肃穆。除禁卫外,入殿者均不准携带兵刃。七十多个文臣武将,穿上整齐官服,雁列两旁,右边以吕不韦为首,接着是王绾、蔡泽、贾公成、云阳君嬴傲、义渠君嬴栖等一众文臣,李斯和嫪毐分别排在第十七和第十八位,官职算相当高了。另一边则以王陵为首,跟着是王龁、蒙骜、杜璧。项少龙身为太子太傅,地位尊崇,居于杜璧之下,打后还有近三十人。

  小盘首先表示对鹿公的哀悼,宣布大殓于七日后举行,当然是由他亲自主持。项少龙见小盘从容自若,隐有未来秦始皇的气概,心下欣悦。

  各人正待禀奏,吕不韦首先发言道:“太后、储君明鉴,我大秦现今正值多事之秋,先有东郡民变,接着徐相在魏境遇袭身亡,鹿公又因忧愤病故,诚宜立即重整朝政,填补空缺,励精图治,再张威德。”又冷哼道:“血债必须血偿,否则东方小儿,会欺我大秦无人矣!”

  王龁怒喝道:“楚人实在欺人太甚,以为送上春申君首级,割让五郡,可以平息我们的怒火,确是太天真了。”

  众臣纷纷附和。声势浩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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