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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当晚项少龙等漏夜行军,来到高泽城背靠的大石山后,结营布阵。到次日清晨,项少龙和滕翼研究山势,拟定五条路线,派人攀上去设置固定的铁圈,布置攀索。这些都是精兵团久经训练的基本项目,设备齐全,到天黑之时,项少龙等已可借攀索和嵌入石壁的脚蹬,迅速来到巉岩不平,杂树丛生的山顶上。广达七、八里的高泽城,在脚下延展开去。而楼无心则指挥大军,日夜攻城,好引开叛军的注意力。喊杀和矢石破空之声,不绝于耳。纪嫣然三女这时亦爬上来,娇喘细细地蹲在项少龙和滕翼之旁。此处离下面足有七十丈的距离,普通人看下去确是触目惊心,但对一向以乌家牧场附近比这处高出足有三倍的拜月峰作练习场地的精兵团员来说,这座石山实属小儿科之极。

  滕翼一声令下,身手特别了得的荆善、乌舒、乌言着和丹泉四人,立即由垂下的攀索往下落去,找到落足点,再设置钉圈,设置新的攀索。他们的设备依足二十一世纪爬山专家的设计,靠着腰间的套圈,向下滑去,快若闪电,似玩游戏般轻松容易。剎那间四人抵达山脚的草丛内,与高泽城南的后城墙只隔了一条护城河。城墙上的守卫都到了另三堵城墙协防,只在几座哨楼处有人把守,但都看不到灯光难及的暗黑下方。滕翼再度发令,乌家特种战士照足平时训练,借着峭壁上杂树的遮蔽和夜色的掩护,一批批往下滑去,此时荆善等四人穿上水靠,渡过护城河,设置横渡河上的索子。

  纪嫣然凝望城内像蚁般忙碌的守城军民,道:“单看情况便知道它只是一个靠武力维持的政权,居民都是被鞭子强迫去做搬运的劳工。”

  众人仔细一看,果如纪嫣然所指,城民只是在监视和鞭打下被迫负起种种守城的任务,一派无可奈何神气。一队人策马由另一端巡逻过来,提着风灯往城下和后山照射。众人吓了一跳,纷纷躲起来,荆善四人伏到墙脚处,最糟是那四条横过河面的长索,只要对方稍为留神,定可发觉。索子虽漆上了不会反光的黑油,终非是隐形之物。项少龙人急智生,当那批人的灯光快要把索子纳入光照晕里,撮唇发出一下尖锐的夜枭叫声。那些人自然举灯往后山照来,当发现不到什么,早越过索子,迅速远去。众人抹了一把冷汗。

  善柔凑过来道:“算你这家伙有点办法!”

  荆善等射出钩索,挂上城头,迅速攀上去,灵活如猴,分别潜往解决哨楼内的守卫。乌家战士一批一批的渡河攀城,动作敏捷,干脆利落,表现出惊人的效率。项少龙看得自豪不已,纵是二十一世纪的特种部队,也不外如此水平。此时有近千人落到山脚,到达城上者则取出弩箭,扼守城墙上所有战略位置。

  滕翼低笑道:“二哥手痒,要先行一步。”

  项少龙道:“一起下去吧!”

  当项少龙等抵达墙头,过千乌家精锐分作四组,准备沿城墙分左右两方杀过去和攻进城内。滕翼射出讯号火箭,通知攻城的楼无心他们已成功进入城内。项少龙派人把守各个登城的关口,领着三女和五百战士,来到城内。滕翼则负责占领墙头。号角声起。

  蓦地全体战士齐声吶喊道:“城破了!城破了!”

  城内军民一齐愕然,杀声震天而起,只见后城墙处高插“庄”字大旗,数以百计的战士从城墙上飞将军般杀下来。

  被迫的城民一声发喊,丢下正搬运的滚木石头等东西,四散逃走,还大嚷道:“城破了!城破了!”

  混乱像瘟疫般散播开去。项少龙等由城墙的梯级蝗虫般涌下来,弩箭如雨飞射,敌兵纷纷倒地,转眼控制了后城门的广场和附近的建筑物。项少龙命人打开城门和放下吊桥,同时指挥手下占领屋顶,布防坚守。冲前来的敌人都给射回去,己方的人却源源不绝从城门涌进城来,还送进长矛高盾等重武器。滕翼等趁敌人阵脚大乱之际,势如破竹地攻占西北各小半截城墙。楼无心的攻城队伍则全力攻击东门,把敌人的主力牵制在那里。占领了西北城墙的己方部队,居高临下,以强弓劲箭,廓清在城内下方奔走拦截的敌人。项少龙见时机已至,挥臂发令。一排排的乌家战士,在劲箭的掩护下,持矛挺戟地往东、西、北三门杀去,战况凄厉惨烈。

  墙上的乌家战士又高喊道:“弃械蹲地者不杀!弃械蹲地者不杀!”不断重复,当然是学过现代心理战的项少龙想出来的妙计。多处房舍均着火焚烧,烈焰从屋顶冒起老高,再往四方房舍蔓延开去,把整座城沐浴在火光之内,浓烟蔽天,星月黯然无光,守兵纷纷抛兵弃甲,与城民一批一批的蹲在城角或广场通衢之间,士气全消。城内已成混战之局,乌家战士结成一个个组织严密的战阵,不住扩大占领的范围。城墙上的战士更不断挺进,杀得顽抗者血流成河,尸伏墙头。受伤者均被迅速运返南墙,由专人救治,一切井然有序。这次是这支特种部队首次在大规模战争中初试身手,果然非同凡响。

  在一批盾手和箭手打头阵下,项少龙领着三女和十八铁卫,成功破入内城,此时西、北两门刚落入控制中,并打开城门,让己方人马狂涌入城。守内城的敌兵苦苦抵抗,项少龙等冲杀进去,不半晌突破内城门的防守,朝王宫杀去。敌兵知大势已去,纷纷弃械投降。项少龙使人把降兵集中到一处看管,楼无心和庄孔率领数千精兵,冲了进来,两股人马会合,更是势如破竹,不到一盏热茶的工夫,攻进王宫内。宫内乱成一片,哭声震天,宫娥妇孺搂作一团,抖颤求饶,守兵则纷纷跪地投降。项少龙心生怜惜,着人好好安抚和照顾他们。

  “砰!”主殿门被硬生生撞开来,一群三十多个敌方将士,举剑团团护着中间一名身穿王服、头顶高冠的青年,气氛悲壮激烈。外面的喊杀打斗声逐渐疏落,显示高泽城已落入攻城军的手上。项少龙等在这群人前重重排列,数十张弩箭直指殿心的敌阵。

  庄孔大喝道:“立即投降,否则杀无赦!”

  那王服青年昂头喝道:“我乃李令之子李期,宁死不降!”

  楼无心凑到项少龙耳旁道:“此子作恶多端,曾奸淫妇女无数,死不足惜。”

  项少龙苦笑道:“你倒知我心意,这处由你主持吧!”

  叹了一口气,招呼三女掉头走出殿外,后面传来密集的箭矢破空声和惨叫声,然后一切渐归静默。

  收复高泽的三天后,项少龙辞别依依不舍的庄夫人母子和尤氏姊妹等人,赶回咸阳去。这次入楚可说是收获完满,不但成功杀死田单,又为楚国和滇国做了好事。但由于徐先的生死未卜,太子丹被陷咸阳,故众人凯旋而归的气氛大为减弱。老朋友安谷傒亲自把他们迎入关内。项少龙见秦军人人臂缠白纱,心知不妙。

  果然安谷傒惨然道:“徐相遇袭重伤,死在返回咸阳的归途中。”

  项少龙涌上滔天恨意,吕不韦确是比豺狼更恶毒,为一己私利,完全妄顾秦国的大局,凡是阻碍他的东西,都不择手段地加以清除。自己和他本是有恩无怨,只因庄襄王、朱姬和小盘亲近他,就要来害死自己。现在又以卑鄙手段置徐先于死地,更教人切齿痛恨。

  安谷傒叹道:“此事已证实是春申君所为,楚人虽把春申君首级送上,又允割让五郡以求和,但我们岂肯就此罢休?”

  项少龙与他并骑而行,痛心地道:“若是如此,就正中吕不韦的奸计。现在他是要利用国家危急的形势,扩大自己的权力。杀徐相的真凶是吕不韦,春申君只是被他扯线的傀儡吧!”

  安谷傒色变道:“什么?”

  翌日项少龙立即起程,赶回咸阳去。十八日后,咸阳终于出现眼前。这时刚过立冬三天,气候转寒。不知不觉间,他们离开咸阳足有五个月。精兵团自行返回乌家牧场,而项少龙、滕翼,纪嫣然三女和十八铁卫则强撑着劳累的身体,回到咸阳城去。入城时又听到另一个不幸的消息──鹿公病倒了,病是给气出来的。徐先遗体运回咸阳,鹿公对尸狂哭,当场晕倒,自此一病不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项少龙等急匆匆赶往上将军府去。踏进府门,大感不安。府内挤满了王陵等将领大臣和鹿公的亲族,哭声阵阵。

  项少龙还以为鹿公已去世之时,王陵把项少龙拉进内堂去,沉痛地道:“快去见上将军最后一面!他一直牵念着你,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项少龙热泪夺眶而出。忽然间,他知道事实上他不但把鹿公当作一位可敬的朋友和长者,深心中还把他当作亲人,对他有种儿子对父亲的亲切和依恋。

  鹿公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困难地呼吸着。小盘站在榻旁,紧握他的手,神情肃穆得教人吃惊。鹿丹儿跪在榻子的另一边,哭得昏天黑地,两位看来是她长辈的贵妇在照顾她。荆俊、昌文君、昌平君、吕不韦、管中邪、李斯、嫪毐等全来了,守在门外处。众人见到项少龙,都露出惊喜神色。

  吕不韦还摆出欣然之貌,搂上项少龙肩头,低声道:“少龙回来就好了,快进去见上将军最后一面。”

  项少龙恨不得立即把他宰了,想挣开他的搂抱,吕不韦放开他。

  荆俊扑上来,抓着他肩头,叫了声“三哥”,忍不住失声痛哭,闻者心酸。

  小盘龙躯一震,别过头来,见到项少龙,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神态却是出奇的平静,只缓缓道:“太傅快进来!”

  榻上的鹿公“啊”的一声,醒转过来。

  小盘沉声道:“扶丹儿姑娘出去。”

  鹿丹儿站起来要抗议,双腿一软,昏倒在两妇怀内,荆俊忙冲了过去,把她抱离现场。

  项少龙移到榻旁,此时房内只剩下小盘和项少龙两人,由于小盘没有命令,其他人不敢进来。唯一敢在这情况下闯入去的吕不韦又心中有鬼,选择留在房外。鹿公猛一睁目,眼光扫过两人,脸上现出一片红晕,竟挣扎要坐起身来。项少龙和小盘对望一眼,均感不妙,知他因见到项少龙而回光反照,命难保矣。两人扶他坐起来。

  鹿公眼角泻下热泪,哑声道:“徐先是否被那奸贼害死的。”

  项少龙凄然点头,热泪不受控制的淌下来。

  鹿公分别紧抓着两人的手,颤声在两人耳边道:“保储君,杀奸贼,为我和徐先报仇,紧记!紧记!”

  随即咽下最后一口气,撒手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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