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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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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少龙看着她喷发着仇恨的眼光,叹道:“卑职亦是骑上虎背,不得不在赵倩前装模作样,其实我考虑过夫人那天的话后,心中早有打算。” 平原夫人呆了一呆,燃起对项少龙的希望,打量他半晌,点头道:“若你真有此想法──” 项少龙打断她道:“可是昨夜少原君此举,明显是得到夫人首肯,却使我怀疑夫人的诚意。” 平原夫人立时落在下风。事实上,自从被项少龙像未卜先知一般破解她自以为万无一失的阴谋后,她对项少龙已起畏惧之心,更不知怎样应付这本领高强的男子。自然反应下,她垂下目光。 项少龙见她没有否认知情,知她为自己气势所慑,方寸已乱。放肆地上前,细看她心力交瘁的俏脸,微笑道:“我们到大梁后再说这事好吗?至少应让我先见见信陵君吧!” 平原夫人被他逼到近处,倏地抬头,玉脸一寒道:“你想对我无礼吗?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项少龙从容地道:“我只是有秘密消息禀上夫人,不知夫人有没有兴趣知道?” 平原夫人被他弄得不知所措,问道:“什么事?” 项少龙把嘴巴凑过去,在离她半尺许的亲近距离,故作神秘地低声道:“不知是否赵穆漏出消息,魏境包括灰胡在内的几股马贼,正摩拳擦掌在路上等待我们,而听闻夫人是他们目标之一。” 平原夫人脸色转白,失声道:“什么?” 项少龙严肃地道:“我项少龙可对天立誓,若有一字虚言,教我不得好死。”暗忖这时代的人可不像二十一世纪的人,绝不肯随便立誓,现在他正好沾了这种风气的神奇效用。 平原夫人果然没有怀疑他的话,眼珠转动,软弱地道:“真的有灰胡在内吗?” 项少龙此时可完全肯定灰胡是魏王的人,而平原夫人正因清楚其事,故而对他的话信而不疑。放肆地坐到她右前侧,把大嘴凑到她小耳旁,差点是揩着她的耳轮说道:“消息是由乌家在魏境内的耳目传话给我知的。还说幕后指使者极可能是魏王本人。” 平原夫人皱眉道:“你可否坐开一点说话?” 项少龙见她虽蹙起黛眉,但俏脸微红,呼吸急促,知她是欲拒还迎,心中矛盾。不禁暗笑,更兴起报复的快意。心忖你可对我不择手段,我怎能不有点回报,轻吻她圆润的耳珠一下。 平原夫人娇躯颤抖,正要怒责,项少龙退回原处,眼中射出慑人心神的光芒,深深地凝视着她,使她立时心如鹿撞,唇边的责骂竟吐不出口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人刚重创她儿子,又对她轻薄,为何自己仍发作不出来?想到这里,整块脸烧起来,垂下头去,轻轻地道:“好吧!我们随你起程。” *** 项少龙回到己方整装待发的队伍,乌卓的一百子弟兵,加进行列,使他的实力大增。这百名家将体形慓悍,精神抖擞,莫不是精锐好手。 一直诚惶诚恐的成胥像吞下定心丸般,笑容灿烂。项少龙昨晚未卜先知似的布局破去少原君的阴谋,手下将士对他更是敬若神明。趁平原夫人拔营起寨,他和乌卓、成胥和查元裕在一个山头打开画在帛上的地势图,研究往大梁去的路线。 乌卓对魏地非常熟悉,道:“由这里到荡阴,有官道可走,往日魏人在道上设有关防和营寨,于高处有烽火台。但据侦骑回报,现在路上不但没有关防,更不见一兵半卒。” 项少龙暗忖若魏王派人袭击他,当然最好不要离开赵境太远,方便推得一干二净,说贼子是越过赵境追击而来。尤其灰胡本身和项少龙有仇,更可塞赵人之口,教信陵君哑子吃黄莲,无处发作。唉!这时代当权者无一不是奸狡之徒。不过回想二十一世纪的政客,立觉不足为怪。 成胥指着横亘在荡阴上游,由黄河分叉出来的支流洹水道:“渡过洹水,另有一条官道东行直至黄河旁另一大城‘黄城’,假若我们改道而去,岂非可教马贼猜料不到?” 项少龙沉声道:“若我是马贼,会趁你们渡河时发动攻击。人家是有备而来,人数比我们多,敌在暗我在明,以快打慢,优胜劣败,不言可知。” 三人听得呆了起来,渡江需时,在河面上更是无险可守,舟楫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矢石之下,正是马贼偷袭的良机。 项少龙乃受过严格训练的职业军人,思忖半晌后道:“无论我们拣那一条官道走,总落入敌人计算中,对方是以逸待劳,我们是师劳力疲。唯一方法是改变这明显优劣之势,使敌人变成劳累之师,我们始有以少胜多之望。”顿了顿充满信心地道:“现在我们依然沿官道南下,抵洹水时却不渡江,反沿洹水东行,直指内河,既可使敌人大出意料之外,还要渡江追来,而我们则随时可靠水结营,稳守待敌,大增胜算。” 查元裕道:“可是那段路并不易走──” 乌卓截断他道:“只要能保命,怎样难走也可以克服的。” 成胥同意地道:“就这么决定!我们加添探子的数目,在前后和两翼遥遥监视,宁可走得慢一点,绝不可堕进陷阱去。” 决定后,大队人马继续上路。项少龙亲自挑选一批健卒作探子,五骑一组,前后左右各两组,总共八组,以旗号灯火向主队传讯,以策安全。黄昏时分,离开洹水只一天路程,在一处易守难攻的高地立营生火。项少龙昨晚一夜未眠,趁机躲入营账,倒头大睡。醒来时四周黑漆一片,被内软玉温香,点灯一看,原来偎在他身侧的是和衣而睡的雅夫人。 雅夫人受灯光刺激,醒过来嗔怨道:“你这人哩!睡得好像死猪般,有敌人来偷袭便糟了。” 项少龙笑道:“你是敌人吗?”只觉精神奕奕,肚子却饿得要命,想起根本尚未吃晚饭。 雅夫人听到他肚子咕咕作响,笑着爬起来道:“人家专诚把做好的饭菜拿来给你,唉!现在冷哩。” 项少龙心情大好,任由这位只有别人服侍的美女悉心侍候自己进膳,到填饱彼此的肚子,已是次日清晨。当下继续赶路,沿官道南下洹水,四周全是起伏延绵的丘峦和林野,景色美丽。 平原夫人改采合作的态度,载着她和伤痛难起的少原君那辆马车,紧跟赵倩的凤驾,而二百家将仍随在最后方。自那天早上交谈过后,项少龙再没与这毒比蛇蝎的女人说过半句话。不知她脑内在转什么坏念头。当他经过赵倩的车旁时,美丽的赵国公主掀开窗帘,娇声唤道:“项少龙!”离开邯郸至今,她还是首次主动和他说话。 项少龙颇感惊讶。放缓马辔,与马车同速并进,看着她明媚的双眸道:“公主有何吩咐!” 赵倩大胆地和他对视半晌,垂首道:“项少龙!我很感激你,但也恨你。”言罢垂下窗帘,阻断了他贪婪的目光。 项少龙感慨万千,他乃花丛老手,当然明白她话里的意念。她直呼他为项少龙,明显地当他是个配得上她这金枝玉叶的男人。感激的是他保存她的清白;恨的是他要把她送给魏人。虽然那是难违的王命,可是她仍禁不住对他生出怨怼之心。神伤魂断下,项少龙唯有把心神放在沿途峰回路转,变化无穷的风光里。 在这二千多年前的世界中,城市外的天地仍保存神秘动人的原始面貌。若非初冬时分,定可见到一群群的动物,在原野里漫步徜徉。这条官道取的多是地势较低矮的小山丘,又或平原旷野,所以远处虽是崇山峻岭、林木葱郁、层峦迭翠。他们走的却是清幽可爱的小径。转过一座小山,左旁忽地出现像一方明镜的小湖,湖水澄碧无波,清可鉴发,在晨曦夕雾中,云烟缥缈,幽雅怡人。对岸青山联机,翠竹苍郁,景色清秀。 项少龙暗叫可惜,若是偕美旅行,定要在此盘桓个两三天。直至远离小湖,他心中仍存着那美好的印象。不过他很快又被路过的一个山谷吸引。谷中奇峰秀出,巧石罗列,森林茂密,时有珍禽异兽出没其间。谷底清流蜿蜒,溪水冲刷石怪,在阳光的照耀下,水动石变,幻景无穷。 项少龙忽发奇想,假若马疯子的时光机真可使人穿梭古今,往来自如,那他只是办旅行团,包可赚个袋袋饱满。如此自我开解下,项少龙心情稍觉宽慰,黄昏前终于抵达洹水北岸。入目的景色,更令项少龙这时空来客为之倾倒。只有他明白,二千多年后地球受到的破坏是如何难以令人接受。 洹水宽约二十余丈,在巨石嶙峋的两岸间流过,河中水草茂盛,河水给浓绿的水草映成黛色,丹石绿水形成使人心颤神摇的强烈对比,造就一种难以名状的神秘之美。上流处险峰罗列,悬崖耸峙,近处地势趋平,流水潺潺,林木青翠,再往下去则是茫茫荒野,直至极目远处,才又见起伏的山峦。 项少龙看得心神俱醉,到成胥提醒他,遂发出背水结营的命令。乌卓等不用他吩咐,派人爬上最高的巨岭顶,瞭望观察远近动静。表面看去,一切和平安逸,间有鸟兽来到河旁喝水,甚至与他们的骡马混在一起,享受洹水甜美的仙流。 他这回结的是“六花营”,帅营和众女及平原夫人的营幕居中,其他人分作六组,布于中军周围,有若六瓣的花朵,外围依然联车结阵,马骡则围在靠河的营地。一切妥当,天色渐暗,各营起灶生火,炊烟处处。项少龙和乌卓、成胥两人爬上一块大石,遥遥观察对岸的动静。蓦地对岸林内传来鸟兽惊飞走动的声音。三人相视一笑,暗叫好险。 成胥道:“元裕会找人装作伐木造筏,教贼子以为我们明早渡河。”随即苦笑道:“今晚该是最后一个平静的夜晚。” 乌卓道:“贼子必然亦在这边埋有伏兵,明天我们改变路线沿河东行,他们情急之下或会不顾一切追击我们。” 项少龙微微一笑道:“乌卓你猜猜最有可能是谁正伏在对岸窥察我们?” 乌卓想也不想便道:“当然是灰胡,马贼中只有他们有足够实力在白天攻击我们,尽管是嚣魏牟,该不会在魏境内浩浩荡荡的策动上千人马强攻突袭,故他顶多采取夜袭或火攻的战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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