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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向任天道:“今次我们在大运河大破北帮船队,影响深远,将强弱之势扭转过来。大运河控制的争夺里,楚州乃敌我必争之地,我们若能乘势收复,异日方有和北帮在北方水道周旋的资格,兵锋更可直指洛阳。”

  龙鹰道:“白牙乃睚眦必报的人,是役损失惨重,令他含恨于心。此人虽凶残成性,却富于谋略,看破我们欲得楚州之心,如我们冒然北上,势坠入他布下的陷阱去。”

  向任天同意道:“我有想过,可是我们静观其变,怕坐失良机,日后再图楚州,事倍功半。”

  龙鹰从胡思乱想、愈想愈害怕的混乱思路脱身出来,脑际灵光一闪,道:“呀!我想到办法哩!”

  向任天佩服的道:“鹰爷非常人也。”

  龙鹰心忖如李隆基遭毒手,那就甚么都不用想,干脆大举进攻楚州,直上洛阳,再纵兵关中,将宗楚客、田上渊及其同党杀得一个不留。虽是下下之计,可惜没更佳选择,那时还不知该捧谁做皇帝,捧出来的是另一个昏君,便真的呜呼哀哉。想是这般去想,然必须解决迫在眉睫的难题。

  道:“我们来自吐蕃的和亲团抵楚州之日,就是我们里应外合下,一举将北帮在楚州的地盘连根拔起之时。”

  向任天微一错愕,旋明白过来,大叫好计。

  龙鹰之计,是要把北帮在楚州的恶势力,连根拔起,不止驱逐出境,且要对方没人可活着离开楚州。正常情况下,任竹花帮和江舟隆的联军如何人强马壮,仍不可能办到。可是,若给鹰旅的精锐随团抵达楚州,于联军进犯时,在楚州骤起发难,战争将变成一场大屠杀。

  能脱身的,惟白牙一人而已。

  如无内应,北帮可枕重兵于码头区,令联军没人可踏足楚州半步。

  龙鹰道:“此事还可邀黄河帮参与,让桂帮主对陶显扬有个交代。”

  向任天道:“不怕给那女人晓得我们和吐蕃人的关系?”

  “那女人”指的是柳宛真。

  龙鹰因过了台勒虚云第二度验证的一关,不用顾忌,道:“向大哥放心,强调林壮和我们鹰旅里其中一些人的关系,该可瞒天过海。把事情说得愈模糊愈好,柳宛真纵有疑问,谅她不敢向桂帮主查根究柢,因是她有求于桂帮主,不是桂帮主求她。”

  敢查根究柢的是无瑕,届时再想方法应付。

  此为一石二鸟之计,既可重挫北帮,让联军取得北上的立足点,又可纡缓与大江联外弛内张的关系,以事实表达“范轻舟”合作的诚意。

  唉!

  他奶奶的!

  想得怎好都没用,须看李隆基能否大难不死,避此大劫。

  武三思外,宗楚客和田上渊还可以有哪两个杀人目标,龙鹰顶多想到符太,因他是韦、宗等人的眼中钉,怕符小子破坏其以混毒杀李显的夺位之计。

  杀武三思,肯定是瞒着韦后做的,趁兵荒马乱,可嫁祸李重俊,事后推个一乾二净。

  能成为宗、田诛杀目标者,够资格才成,符小子勉强合资格,另一个目标,不是太平,就是李旦,又以后者可能性最大,因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李旦将是重臣、将领们最支持登上皇座的人。兼之李旦支持李重俊不遗余力,干掉后罗织罪名,非常方便。

  恨不得像上趟般从高原飞下来,直飞往西京去。

  幸好胁生双翼外,尚有“魔奔”。

  向任天的声音在耳鼓内震荡道:“多想无益,鹰爷到西京后,一切水落石出。我和帮主均深信不疑,临淄王乃真命天子,鹰爷对此该比我们更有信心。”

  龙鹰像从噩梦惊醒过来般,拍额点头,道:“对!对!为何我竟忘掉了。他奶奶的!”

  向任天探手抓着他肩头,双目射出仇恨的火焰,当然不是对龙鹰而发,对象是此时他心里想着的人,感激地道:“从没一刻,我感到与白牙的距离如此接近,全托鹰爷之福。我这就返扬州去,做好攻陷北帮楚州地盘的准备工夫。鹰爷小心!”

  龙鹰道:“楚州四通八达,探子混进去毫无困难,愈能掌握对方虚实,可予敌人愈重的打击。唉!我是没话找话说,向大哥岂不知道。”

  向任天道:“鹰爷重情重义,我向任天非常钦佩。”

  龙鹰现出苦笑,告辞离船。

  八天后,龙鹰翻山越岭的抵达关中,趁黑夜翻墙潜入西京。

  入城前,他打定主意,先到兴庆宫找符太,只要这小子未死,可将现时的情况弄个清楚分明。

  岂知平时不夜天的西京主干道,刁斗森严,竟处于宵禁状态,塞满街巷的车马人流,避进里坊内。里坊关上了出入门道,除非会飞,寸步难行。

  特别像兴庆宫那类皇室重地,防卫更为严密,这么去闯,虽非全无办得到的把握,却是犯不着。

  另一异曲同工之法,是到约定位置,看可否起出符小子的《西京续篇》,卷在人在,起码可安他如焚的焦心。

  只恨街头巷尾,处处关卡。

  苦无他法下,终寻得一线曙光,就是祭出水遁之法。

  当他投进最接近的河道里去,在那一刻,首次在西京生出举目无亲的感觉。但肯定是错觉,该是无家可归,又或有家归不得。

  西市的香铺,可算他的家,但怎敢打扰他们,使他们惹祸上身。

  离西京时还威风八面的,回来却只能偷偷摸摸,应了“有多少风流,有多少沦落”的讽言。

  下水时,还想着潜游往兴庆宫的方向,岂知前方灯火通明,两艘官船巡河而至,慌忙掉转方向,避入支河。

  游了两盏热茶的工夫,避过另一队巡船,冒出水面,方发觉正沿着最大的永安渠,朝跃马桥的方向游去。

  到天亮尚有两个多时辰,一直泡在水里不是办法。

  该在何处登岸?登岸后干甚么?他有两个选择。

  一是往寻宇文朔,然并不明智,对手是宗楚客和田上渊,宇文朔理该为他们重点监视的对象。

  余下来,剩下一个,也是唯一的佳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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