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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第十五卷 第十章 水内恶门

  走舸帅舰上再无一物是稳定的,也没一件事可以肯定,除了敌我均晓得船沉在即。

  摇摆、侧倾、抛掷,半吊着的破帆更拖累右尾舷不住沉进水里去,激起的浪花涌上甲板。

  后方河面,遗下落入水里的,数以十计、载浮载沉的敌人,不少是随桅帆掉进水里去,部分则是给龙鹰赶得跳河保命。

  塌下的桅帆,压着对方三十多人。

  过程太快了,成功钻出来,破帆而出者,尚未有加入战斗的机会时,已随桅帆而去,给倾倒往河水里,胡里胡涂的。

  断桅,撞击,御敌,杀敌,整个过程在十多呼息内完成,走舸帅舰从雄赳赳的壮年,跨步进入风烛残年,撑不了多久。

  帅舰再非顺流而行,而是往一边随水转动,变成横亘河央,玩偶般被水送往下游。

  紧随的友舰欲援无从,更怕被似发了疯的帅舰撞击,分往两边骏开。

  从后赶来的两艘敌舰,仍在半里开外。

  以兵法论之,敌队就是给对手破了阵,再难重组阵势而战,变为一盘散沙,兼之最擅水战的主帅自顾不暇,失去了魂魄的舰队,只是乌合之众。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能适应甲板上的乱况,谁便可将乱状纳为己用,试问何人可胜过龙鹰的魔门邪帝。

  龙鹰击杀双斧手后,一阵力竭,与白牙的正面交锋,损耗尤巨,幸好敌人因突变东歪西倒,高明如白牙者亦举步维艰,使他在登船后首次得到喘定回气的珍贵机会。此时船尾一方再无敌人,少了后顾之忧,令他可全力出手。

  船首一方战斗二度爆发,兵器碰撞声密集响起。

  龙鹰吆喝一声,震撼全场,雷霆击化作狂风暴雨,随其步伐,朝进退失据的白牙及其手下们,以攻坚硬碰的战法,疾攻过去。

  一马当先的白牙尚未从刚才和龙鹰的硬拚复元过来,见龙鹰势不可挡的杀至,身旁的手下们又被狂摇乱摆的船体,弄得立足不稳,遑论组织有效的反攻,心虚气怯下,自然往后退开。

  手下们,不论武功高低,均惟他马首是瞻,头儿怯战,兼之龙鹰来似旋风,其兵器又恰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最能发挥威力,大有无可抗御之势的奇兵异器,若非嫌命长,谁愿撄其锋锐。

  在龙鹰的庞巨威慑力下,敌人不战而溃。

  如此状况,绝不会发生在战斗开始的时候,但当龙鹰纵横甲板,似入无人之域,帅舰内外煎熬,饱受摧残,敌人的士气一挫再挫,其击杀双斧手之举,如压断骆驼背脊的最后一根稻草,丧尽敌胆,连穷凶极恶的白牙仍难幸免,其他人更不用说。

  “轰!”

  江龙号出现左后方,巨轮辗螳螂般拦腰撞在尾随的另一艘走舸处。

  被撞个正着的走舸玩偶般打着转,再撞在帅舰左尾舷的位置。

  帅舰何堪摧残,倾侧入水。

  白牙一声“扯呼”,个个恨爹娘生少了一双腿,跳水逃命。

  忽然间,龙鹰和公孙逸长等人间,没半个敌人。

  龙鹰将雷霆击抛过去,公孙逸长接着时,龙鹰喝道:“勿贪功,返船去!”

  说毕一个大侧翻,没入离右舷五丈外的水里去。

  入水前,龙鹰有十足的把握,可在水里取白牙之命。

  入水后,方知自己如何愚蠢,且是中了白牙奸计。他的畏战而逃,根本是装出来的幌子、诱敌之计。

  水底下的白牙,脱胎换骨,变成另一“凶物”。论“血手”,白牙逊田上渊一、二筹,但对水性的熟悉和下过的工夫,则远在田上渊之上,够资格做田上渊的“师公”有余,若高辈份代表更高的武功。

  傲视当世的水底功夫,加上从田上渊处学来能称霸水中的“血手”,两相结合,可想象水内的白牙多么可怕和危险。

  想当年白牙在大河上游中伏,船沉人亡,得他一人逃出生天,其时向任天等肯定有在水底对付白牙和手下众贼的准备,仍被他借水遁逃,从此点可推测他的水底功夫,有过人之长,南方以水底功夫称冠的向任天,也逊他一筹,截不着他。

  今天他得田上渊传以“血手”,在水内如虎添翼,难怪在水战里他可以不留活口,因即使遁入水里,仍要飮恨在他手上。

  船在沉没中,已成不可挽回的事,白牙索性来个率众投河,引龙鹰等追来。而即使他们不追他,龙鹰等始终须步其后尘,掉进水里来,白牙便可以己之长,对敌之短,择肥噬之,杀一个得一个,如能就这么宰掉“范轻舟”,那非但没输掉这场水战,且为震惊中土的大胜利。

  龙鹰确有轻敌之意,虽然刚才殚思竭智,加上对方应变及不上自己,完成摧毁敌方帅舰的战争目标,然辉煌的战果,一时冲昏了头脑,忘记了符太的警告,就是“血手”在水内的可怕威力。

  于三门峡之时,水内的田上渊没想象里般的可怕,皆因有无瑕牵制着田上渊,等若两人在水下夹攻对方,令老田发挥不出“血手”的威力。亦因而形成个错觉,令龙鹰认为水内的白牙,因在“血手”的功力上逊于田上渊,比之远有不如。岂知能将“血手”融入本身水性功底内的白牙,在水下比之田上渊,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幸好龙鹰触水前,先一步生出警觉。

  警号来自魔种的灵应。

  侧翻入水前,他的灵觉一直锁紧白牙,清楚他偕手下们从水下潜往靠西岸的走舸舰,故此他的落点,刚好可将他们截个正着,但在快触水前的剎那,白牙倏地在他的感应网上消失个无影无踪,敲响警锣。

  尤幸如此,否则他怕要死第三次。

  无可抗御的庞大压力,来自四方八面,强如龙鹰也给挤得脏腑欲裂,且不明白白牙如何办得到。

  翻入水里,宛若翻进白牙精心布置的水陷阱,被他完全锁紧死锁。不由心里庆幸,先前是福至心灵,着公孙逸长等勿贪功,从左舷一方返江龙号去,他们的水上功夫,比起懂“血手”的白牙,是汪洋与河溪之别,碰上自己现在遭遇的,将只余待宰的份儿。

  脚下头上,入水逾十尺的当儿,早有准备的龙鹰双掌上托,掌心发出两股散射的魔气,与头上的河水相互作用,生出庞大的反撞力,另一刻脱困而下,双脚触及河床。

  他虽看不见白牙,因其在水内的视野之外,又没法凭感应锁紧他,却从水的异动,直觉他恶鱼似的从背后游过来,几是贴着河床,其灵活如神处,教人难以置信。难怪他能瞒过自己的灵觉,因已与河床结为一体。如此水底功夫,闻所未闻。

  他直踏河底,正是魔种式的本能反应,只有在水里能立足“实地”,始有与白牙较量的资格,否则势陷捱揍之局,且肯定捱不了多久。

  “血手”的攻击又来了。

  水下和水上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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