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黄易 > 天地明环4 | 上页 下页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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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鹰从容道:“技术就在这里!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听过甚么他奶奶的‘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吗?任对方如何人多势众,我们这里地方浅窄,能光临者始终有限。我们先来个示敌以弱,任对方杀上来,请君入瓮。第一战最为关键,重挫对方锐气,接收所有攻城的战利品。想站稳阵脚吗?没那般容易,老子永不让他们有惊魂甫定的机会。来!给你提醒,我们到井底探路去。” 符太若无其事的道:“不!我很累,你刚休息过,由你去。” 龙鹰呆瞪他。 符太认输道:“我不想到下面去,因尚未满师,怕给闷死。” 龙鹰一怔再怔,大笑去了。 龙鹰翻下墙头,落在水井旁,博真、宇文朔、荒原舞和几个兄弟,正在打井水喝,人人眼现惊异之色的打量他。 博真瞪他两眼后,两手连环用力扯了个盛满清水的木桶上来,一手将桶子提高,送到龙鹰面前,道:“桶子原来这么重要,没有它,喝水不会痛快,洗澡更不用说,鹰爷请用!” 龙鹰不客气的双手捧着桶子,倒了两大注进口内,上半边身全给溅湿,赞道:“棒极了!水从未试过这么冰甜。” 见宇文朔仍在注视他,若有所思的,奇道:“我今天有何不妥?” 荒原舞道:“因我们从未见过鹰爷这个模样,披头散发,又像头发忽然长长了,两眼异芒闪闪,天神降世似的。” 另一兄弟道:“无声无息下,忽从上方落下来,一时没认清楚是鹰爷,定神瞧清楚,仍不能肯定,感觉很吓人。” 龙鹰将桶水交还博真,两手摸头,果然发长披肩,因忘了结髻,移到井口,探头照看,深达三丈的井底水反映出个模糊的倒影,虽不清晰,大致有个谱儿,一怔道:“对!连我都认不出是自己,满脸胡须的。” 刚才要下井一探的豪言壮语,立给井底的深度拂得云散烟消,想起拿达斯要塞,地底河暗无天日、窒息幽闭的可怕经历倒灌入脑际,暗忖多一事不如少事,在目下的形势,不宜节外生枝。 博真凑过来朝井底看,道:“怎可能瞧得见的?” 宇文朔不理会他,向龙鹰道:“在下有个提议,鹰爷就保持这个可令任何人见而丧胆的模样,穿上甲胄,再加丈二长的雷霆击,肯定连熟人都认不出是你。” 龙鹰点头道:“好主意!” 又道:“谁陪我到南面的高丘看看?” 宇文朔道:“在下如何?” 龙鹰问道:“还有谁?” 博真道:“我去掘坑!” 荒原舞道:“沙漠和荒地的河最壮观,岂可错过?” 三人同时跃登城墙,翻往另一边去,走不到三丈,符太从后方追上来。 龙鹰笑道:“太少不是累得去了睡觉吗?” 符太没好气道:“我也没想过你是从地面去探察下面的地底河,所以追上来看你出了甚么娘的岔子。” 大笑声里,四人全速奔往横亘南面的长丘。 龙鹰对符太深刻的体会,终感同身受。 他们登上最高的土丘,荒漠上一个个波浪般起伏的深黄色沙土丘,四面八方的从脚下延伸到天边,一丛丛的沙柳,或疏或密,无处不在地点缀着眼前由无垠沙土混成的黄色荒原,为它披上薄薄一层,又是百孔千疮的绿色轻衣,黄绿斑驳,形成统万原荒芜、苍寒、贫瘠的独特地貌。 朝南俯视,一道河流穿破单调的半荒漠地带,冲刷成陷下去的河峡,两边坡道大致陡峭,但亦有可骑马走下去倾斜度缓和的坡段,就在眼前蜿蜒朝南淌流,正是符太所说的海流兔河。 海流兔河起始的一段河水清澈,之后逐渐变黄转浊,以最清晰的方式,说明大河中、下游水质混浊的原因,含沙的水,最终仍是注进大河去。 在数十里外远处,无定河现出真身,接收了海流兔河的流水,虽因着地势时而高起,时则低伏,难窥全貌,可是因无定河流经处而产生的地势变化,受河水滋润沿河成树成林的植被带,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无定的无定河,却是有迹可寻。 他们目睹的是黄土高原上荒漠的奇迹,无定河“柔弱胜刚强”,凭借地底下珍贵水源“万泉一心”的支持,于河道无定、浅深无定、季节无定、水量无定、清浊无定的奇特高原环境下,与毛乌素沙漠纠缠抗争,顽强地从源头先朝东北行,转东、再往东南走,流向三变,形成向着毛乌素“无弦大弓”般的河道形状。永不臣服的流动,在荒原刻出巨大而执拗的河曲,汇成蜿蜒前行的水道,最终投入大河的怀抱。 无定河能在荒漠区杀出一条活路实在不易,其地势的复杂多变,恰为它骄人的战绩。天长地久,长途跋涉,见魔杀魔、遇妖斩妖的,冲刷出一道道峡谷,两岸沙山连绵、崖陡壁立、千回百转,可以“百曲千弯”形容之。 莽原、沙漠、峡谷、平川、千沟万壑,正是无定河一手创造出来的天然奇景,因它而存。 符太遥指东南方的山峡,以识途老马的姿态,道:“看!那就是我们他奶奶的鸡鹿塞!” 符太指点处,是由红石构成,朝上高耸,环列如屏,又中有裂口的山障。 无定河就从十多丈宽的断涧流过去,东西悬崖对峙,险峻雄奇,非常壮观。 长城从东北无限远处攀山越岭而来,连接崖断处的东边,再从西崖继续行程,延至视野外看不见的远处,倍添鸡鹿塞的威势,众人无不叹为观止。 红峡映日,耀目生辉。 鸡鹿塞所在的红石峡,正是长城的交叉点。其军事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被攻陷,突厥狼军可长驱直进,兵逼西京。无定河正是此长城雄关的守护神。 龙鹰叹道:“甚么示敌以弱,引君入瓮,全不管用,敌人不来则已,来定是卯足全力,狂攻猛打,不容我们有丝毫喘息空间,直至我们彻底崩溃,是个胜者全取、败者尽失的消耗战。他奶奶的!我们须改变以往的战法,就像高手过招,永远留有余力。个人争雄决胜,叫变招,我们则是变阵,想不说句刺激过瘾也不成。” 荒原舞问符太道:“敌方的首轮攻击,可出动多少人?” 符太轻松的道:“不过区区二万人。” 宇文朔失声道:“二万人竟属区区之数?” 符太从容答道:“勿看墙堡长相低矮丑陋,却极可能是大地上最坚固的阵垒,不当它是城,登时可令你对它有全新的感受和看法。敌人轮番来攻打我们,我们就轮番的去守。我方的厉害法宝就是两楼十二垒,守以最适合巷战的超级强弩,又不用太花气力,撑个十天半月毫不稀奇。对方得那区区二万人,怎供应得来?” 荒原舞笑道:“就要看我们鹰爷的英明领导了。” 宇文朔不好意思的道:“请恕新丁无知。” 龙鹰猓手搭着宇文朔的宽肩,道:“包保宇文兄在几天内脱胎换骨,不但由新丁变熟丁,且成无敌猛将。想想我们在君子津如何杀敌,即将来攻的二万狼军里,肯定选不足这么多高手来,就将我们的小长城当为加强百倍的君子津便成。他奶奶的!今仗胜败关键,系于默啜不晓得守统万的是我们,否则不会让先锋军来送死,这场硬仗不容易捱,但绝对捱得过。要到默啜察觉有异,指挥主力大军来攻,真正的考验才来临。” 符太接下去道:“若我们真的孤立无援,矢尽粮绝之时,就是我们命毕的一刻。 但勿忘记呵!无定河的另一边,有郭大帅主持大局。” 又指着西南方,道:“那边乌水和无定河交汇处,有张仁愿镇守;下面田归道的二千精锐,配合边防军,日夜出击,牵制着已被我们大幅削弱的狼军,形势只会对我们愈来愈有利。再加上我们的鹰爷可随时由地下河从敌人的大后方偷袭,又一路杀回来,内外交煎,捱不下去的将是敌人,非是我们。” 宇文朔和荒原舞第二次听到符太提及地下河,第一次以为符太开玩笑,此刻方醒觉事关重大。 符太补充道:“当年这小子,就是凭地下河道,偷进突厥人号称永不会被破的拿达斯要塞去。” 龙鹰苦笑道:“这小子又在作弄小弟,不过确值一试,大不了爬回来。” 荒原舞道:“指的是否井底接通的地下泉?” 宇文朔别头后望,咋舌道:“距离达三至四里,有可能吗?最怕遇上地底瘴气。” 荒原舞道:“还有若支流众多,极易迷途。” 符太笑道:“顶多白走一趟。哈哈!” 龙鹰狠狠道:“亏你笑得这么开心。依小弟一路走过来的感应,下面正是海流兔河的支流,只不过藏在地底下三丈的深处,不知多么顺畅无阻,顺流而下,花的只是两、三盏热茶的工夫。太少不随小弟下去,是错失克服心魔的良机。” 符太道:“不要哄我!” 龙鹰骂道:“不识好人心。” 宇文朔和荒原舞为之莞尔。 龙鹰道:“这样吧!第一趟小弟一个人去,抱着浮木随水漂流。如若成功,第二次整团人出动,活守活袭。咦!” 三人循他目光瞧去,起始时甚么都见不到,半晌后无定河北岸百多里的远处,隐见扬起的黄尘。 宇文朔道:“敌军来哩!” 龙鹰道:“是敌方探路的先头部队,人数少于一百。攻城战将在三天内发生,我们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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