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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卷 第四章 无主之地

  “天子命我,城彼朔方”。

  西汉元朔二年,武帝派卫青领军出击匈奴,收复了河套以南的广阔土地,并于阴山以南的河谷区,设置朔方郡。后又遣人于阴山南麓兴建长城,筑朔方郡治及辖下十县。自此朔方成为长安正北的边防重镇,又于大河支流无定河流经长城的位置,建立鸡鹿塞,成为整个区域最重要的军事据点,若被攻破,外敌可长驱直下,兵锋指向西京,其情况等于幽州之于洛阳。故此朔方长期驻重兵,镇之以猛将。

  江龙号抵达幽州,分明、暗两路入城。

  明的是符太的“丑神医”和宇文朔,暗为龙鹰及一众兄弟,到郭元振的大帅府后,立即举行军事会议,共商大计。

  江龙号没停留的离开,造成“范轻舟”完成载人任务后,匆匆赶返扬州的假象。

  除龙鹰外,符太、宇文朔、荒原舞等众兄弟,全被邀参与,议事堂闹哄哄的,从未试过这般热闹过。

  张仁愿、田归道和丁伏民早恭候多时,这个关系重大的军事会议,随龙鹰等驾到,立告展开。

  首先发话的是郭元振,不说任何场面或客气话,来个单刀直入,道:“刚收到个不幸的消息,回纥之主独解支因病辞世,其子伏帝匐立,但因年幼,实际掌权的是伏帝匐生母大妃玉雯。”

  龙鹰与独解支有交情,感受比其他人深刻。尤有甚者,是伏帝匐之母玉雯,乃遇害的彩虹夫人仅存的两婢之一,当年她神情坚决、头也不回地离开彩虹夫人灵帐的情景,仍历历在目。一时间,百感丛生,说不出话。

  符太对独解支之死毫无感觉,欣然道:“那我只要装作未抵回纥,已收到风声,中途折返便成。”

  他脱掉丑神医的面具,不知多么写意自在,心情畅美。

  郭元振向龙鹰道:“鹰爷怎么看?”

  龙鹰压下伤情,同意道:“没问题!”

  荒原舞切入道:“失去了独解支这个能统率回纥各系的强人,回纥的国力势被大幅削弱,默啜将不错过机会,攻击回纥。”

  虎义是回纥人,分析道:“令默啜最顾忌的回纥人,非是独解支,而是铁勒部拔野古的首领颉质略,乃默啜的眼中钉,只要能除去颉质略,余子再不被默啜放在眼内。”

  龙鹰正思忖玉雯的情况,依道理,玉雯因主子彩虹夫人被默啜杀害,该仇深似海,可是,晓得自己到瀚海军,她竟避而不见,令龙鹰当时感到玉雯再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玉雯,也因此难掌握她现今的心意。

  道:“我们须尽快联系颉质略,告诉他我龙鹰毫无保留地支持他,与他并肩应付默啜的大军。”

  又叹道:“希望默啜没因而改变进攻的目标,转而寻上颉质略。”

  君怀朴道:“鹰爷可以放心,在默啜眼里,颉质略比贵皇李显难对付多了,且一天未雪前耻,默啜一天没法恢复以前的声誉:;今趟若能凯旋而归,等若证明了两件事,一为突厥狼军仍是天下雄师,二为鹰爷你已失势,李显皇朝根本没你的份儿。挟此大破唐军之威,西域诸国谁敢不俯首称臣,营造出这个优势,孤立颉质略,就可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破之,那时大漠将再无可抗衡默啜的人。”

  郭元振喝道:“说得好!”

  接着沉声道:“我同意鹰爷的话,会着方钧派出信得过的兄弟,到拔野古见颉质略,转述鹰爷的保证,安他们的心,并告知颉质略,如狼军南来,我们将迎头痛击。”

  张仁愿提议道:“这个去见颉质略的兄弟,由大帅授以官职,持官印手谕,如此可使颉质略明白,大周虽改为大唐,但鹰爷仍是话事人。”

  龙鹰、宇文朔等没特别感觉,荒原舞等外族高手却齐声叫绝,知张仁愿明白大漠民族的性情,只愿和有资格、地位的人合作。

  张仁愿三十岁刚出头的年纪,体型魁伟,面相粗豪威猛,乍看似是专讲勇力之徒,然丰隆的前额、锐利的眼神,隐藏着机敏和果断,是那种天生具谋略才干,又拥有雄心和无限活动能力的人,故而被郭元振看中,委以重任。

  郭元振道:“此事就这么决定,现在由仁愿解说朔方的形势。”

  众人不分尊卑的围着议事堂中央的大方桌,桌面放置一卷打开了描绘朔方一带的地理形势图,画工精致,清晰分明。

  位于地理图最上方的,是成“几”字形的大河,由北而南,是两大片沙漠,朔方位于最下方,大河包裹的辽阔区域,就是著名的黄河河套。

  龙鹰咋舌道:“非常复杂的地形。”

  符太道:“临淄王当日说得轻描淡写,原来是这个样子,是以奇斗奇的最佳场所。”

  郭元振道:“要明白大河,须先明白大河流经的地理环境,大致上像三级的阶梯。高原为第一阶梯,以高原的冰川流入姊妹湖为源头,自西向东逐渐下降,流至第二阶梯的黄土高原前,折北,抵阴山后,改向东行,然后南下,形成黄河最大的湾流,至潼关再往东走,最终出海,是为第三阶梯。”

  荒原舞道:“狼军渡阴山,过大河,还要再走数百里路,方能到达朔方的长城关隘,然因地形的复杂,要狙击他们并不容易。”

  权石左田问道:“阴山以南,长城以北的大片土地,究竟由何人话事?”

  郭元振苦笑道:“说起来像I匹布般长,仁愿可就此解释几句?”

  张仁愿道:“在我国太宗皇帝前,这片黄河中游的辽阔地域,被突厥人占领。到敝国贞观四年,太宗皇帝派李靖率三千骁骑夜袭定襄,突厥大汗颉利仓皇逃走,最后颉利为我朝另一大将李世绩所擒,河套重归我朝。”

  接着,叹一口气道:“然而,好景不常,默啜崛起大漠,国力大增,兵员之盛,比当年颉利尤有过之,年年寇边入侵,大肆掳人掠货,手段残暴至极。先后攻打靖难军、平狄军、清夷军、撝州、檀州、越州、定州、监州、夏州、代州、忻州等地。

  单是灵州之役,我方阵亡兵士达六千之众,给狼军掠走陇右牧马万余匹。”

  宇文朔冷哼一声,却没说话。

  郭元振感慨的道:“可恨者,乃默啜趁火打劫,于我朝与契丹人开战当儿,强索丰、胜、灵、夏、朔、代六州降户及单于都护之地,并给予谷种、缯帛、农器、铁等大量物资,作为默啜将女儿嫁入周室的嫁妆,圣神皇帝无奈下答应,默啜讨得大便宜后立即食言,圣神皇帝视此为国耻大辱。”

  直至瞧着地图此刻,龙鹰方晓得当时女帝的牺牲有多大,等于将朔方长城区外大片河套之地,拱手让予突厥人。他不是不晓得此事,但因不了解,无法掌握周室的惊人损失。

  郭元振续道:“幸好在鹰爷带领下,我们先后斩杀尽忠和孙万荣,大破契丹,又令默啜欲混水摸鱼的狼军折损近三万之众,加上鹰爷和各位壮士,以奇兵远程奔袭默啜,翦除其爪牙,重创狼军,令默啜声望剧跌,无力保着阴山以南之地,对此默啜肯定耿耿于怀,故而我作出猜估,一俟收拾突骑施后,突厥人势全力南犯,夺回这大片他们一直视之为领土的广阔地域。”

  张仁愿接下去道:“我们非是不想将这片土地重控在手,却是力有不逮,因尚未从硖石谷之战恢复元气,只好退守长城之内。现时阴山之南、长城之北,位于河套内的区域已成没人可主宰的凶地,塞内外各路豪强,为争夺利益闹至永无宁日。而由于地理环境复杂,每次突厥人南下,我们总要到他们兵临长城下方猛然惊觉。即使失利的是突厥狼军,他们要退便退,我们无从追赶,令他们一直立于不败之地,掌握着绝对的主动。”

  符太有点不耐烦的道:“地理环境究竟如何复杂?剩看这卷地图,没法看出来。”

  张仁愿道:“我可以说的,是我朝太宗皇帝时的情况,那时我们仍掌有绝对的管治权。”

  符太一怔道:“不过数十年前的事,和现在有何不同?”

  宇文朔代答道:“沙土变化,河流改道,我们的战场,是天下间最变幻莫测的战场,只能临境应变。”

  博真大乐道:“这么说,就是压根儿没有识途老马这回事,因今天走过的地方,明天再非这样子。哈!在这样的情况下,对谁最有利?”

  众人目光,全落在龙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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