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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第四卷 第六章 逼入穷巷

  宇文朔怀疑独孤倩然听到“范轻舟”之名,心生异样,该为事实,算他够灵锐。

  龙鹰之所以敢肯定,是因独孤倩然并没有将“东宫惨案”后,独自来见自己的事,告诉宇文朔,否则宇文朔不会是现在的态度,而是如她般,怀疑自己的身分。

  假如“范轻舟”是龙鹰,那一切令宇文朔难以理解的事,均可迎刃而解。

  这个高门世族的天之骄女,因何肯为自己隐瞒?她不是一向以家族为重,至乎可为门阀的复兴牺牲一切?

  答案呼之欲出。

  正因她仍在怀疑他是龙鹰,遂对“范轻舟”的到西京来,特别感到震撼,比宇文朔想得更深入,更有掌握。

  他并不认为独孤倩然爱上了他,虽然该有两、三分情意,可是像她般的高门之女,绝不轻易对男性倾心,唯一的例外,或许只有龙鹰,就如身分地位不在她之下的商月令。

  这是颇微妙的心态。

  愈懂时局,愈清楚政治,愈能明白龙鹰的过人之处,特别是龙鹰有“新少帅”之称,使人将他提升至“少帅”寇仲的高度。而龙鹰先后大破契丹和突厥两大强盛外族,以千人之旅,纵横大漠,功业确可与寇仲并驾齐驱,前后辉映。

  自古英雄配美人,商月令钟情于尚未谋面的龙鹰,是常规而非例外,故不惜千方百计,务要令龙鹰赴飞马节之会。

  寇仲已远,虽仍是无数美女的深闺梦里人,却属神话级的人物,可得到她们不须有任何保留的仰慕,然终是虚无缥渺,逝者如斯。可是“新少帅”就在眼前,独孤倩然更猜到龙鹰和商月令的真正关系,只是“范轻舟”矢口否认吧!

  只要独孤倩然仍保持对龙鹰怀疑之心,就不会鲁莽地破坏“新少帅”的鸿图大计,且不得不把与商月令的交情计算在内。

  就是这个心态和想法,独孤倩然瞒着所有人,她与“范轻舟”的秘密会面,不吐露半句有关商月令的异样情况,否则就是出卖龙鹰,出卖闺中挚友商月令。

  如此复杂微妙心态,宇文朔如何能明白?尚以为独孤倩然爱上了“范轻舟”,因而来个口头警告。

  想完独孤倩然,轮到眼前的世族第一高手宇文朔。他的“以前美好的时光似从未溜走过”一句话,可圈可点。若说高门的其他人仍在造梦,他已从高门梦里醒过来,惊觉只是一场春梦。

  世易时移,“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门阀垄断一切的日子逝似洪流,一去不返。即使大唐复辟,真正掌权者,如武三思、宗楚客、纪处讷之辈,非是武周余孽,就是高门外的新势力,江湖上则冒出个田上渊,与李唐没半丝关系。被女帝大诛其宗室后,李唐子弟也步向式微,现时显露人前,最似样子的惟有“李清仁”,但正是宇文朔心存猜疑者。

  现今的皇朝,女权当道,随时可重演当年武曌夺权的历史,试问在如此形势下,宇文朔仍未能掌握自身的处境,何配智士之名。

  这个想法,使龙鹰感到与宇文朔之间,并没有解不开的矛盾和死结,异于与台勒虚云势难两立的情形。

  诸般念头,电光石火的闪过脑际。

  龙鹰语调铿锵的保证道:“宇文兄可以放心,小弟怎敢有丝毫痴心妄念。至于宇文兄认为独孤小姐对小弟有点不同,该属一场误会,源于因搞不清楚小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宇文朔漫不经意,随口而说的问道:“敢问范兄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龙鹰诚恳地道:“目前形势暧昧复杂,很多事可意会,难明言。小弟现在干的,在别人眼里似没甚么道理,却是对未来的精打细算,希望不用临渴方去掘井。小弟现在可透露的,就是我江舟隆的荣辱已与竹花帮挂钩,进退与共,所以坐的是他们的船,做生意赖他们的铺子和物料。田上渊现时对小弟另眼相看,皆因小弟有利用价値。不可以再说得比这更清楚了,希望宇文兄仍当小弟是个可以信赖的朋友。”

  宇文朔不露内心想法的徐徐道:“在下想知道一件事。”

  龙鹰暗呼不妙,又无可奈何,苦笑道:“宇文兄的提议终于出笼,小弟洗耳恭聆。”

  宇文朔如问无足轻重的琐事般,闲话家常的问道:“那天在马球场上,范兄和河间王说的是甚么?”

  龙鹰虽早有准备,仍给他问得慌了手脚,当时找杨小子说话,作梦未想过有今天一日。独孤倩然在那次的单独会面,曾说宇文朔为想晓得两人间的秘密对答,愿付上任何代价。

  一语成谶,龙鹰终于面对宇文朔的诘难,肯说出来,他便放自己一马,容忍自己在关中,说得好听些是大展拳脚,难听些是搞风搞雨。

  龙鹰暗叹一口气,道:“若不说出来,就失去你这个朋友,对吧!”

  宇文朔唇角逸出笑意,点头不语。

  龙鹰道:“其中牵连广泛,涉及各方势力,如若传了出去,小弟情愿没来过西京。”

  宇文朔道:“我宇文朔绝不出卖朋友。”

  龙鹰是名副其实地被逼进了穷巷,连转个身也难之又难,一言不合,关中世族将变成自己的敌人,来打仗不成问题,来做生意则是未出师已身败,如何向香怪和郑居中等一众伙伴兄弟交代?

  淡淡道:“小弟威胁他去做某一件事。”

  宇文朔没想过的动容道:“威胁他?”

  龙鹰道:“小弟以那场决胜赛的胜负胁迫他,如不答应我的要求,就要飮恨马球场,对他声誉的打击,是无可估量。”

  宇文朔不解道:“一刻未分胜负,谁有必胜的把握?若河间王竟因范兄的空言就范,说出来没人相信。”

  龙鹰说的,至少一半是事实,从容道:“巧妙处正在于此,小弟明言如我能将最后第二局的赛果操控至双方持平,他便须示意,表明答应小弟的要求,否则在决胜局小弟不会留手。”

  宇文朔哑然笑道:“原来真正的情况,比我想的更糟糕,所有在马球场上的人,比赛的好,观赛的也好,全被范兄玩弄于股掌之上。”

  龙鹰道:“是你老哥逼小弟说的,世上有很多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宇文朔苦笑道:“范兄很坦白,现在我们开始有点知心的话。”

  接着沉声道:“范兄威胁河间王为你干甚么?”

  龙鹰道:“胁迫如河间王的厉害人物,不是凭空而来的一件半件事可办得到,须看整体的压力和气氛。说到底仍是利益交换,他肯屈服,不但可赢得马球赛,还可抹去在牧场对我的屡次行凶。小弟不单以后只字不提,且不去猜想他背后的意图。当然!从此大家河水不犯井水。”

  宇文朔道:“他因何想杀你?”

  龙鹰道:“宇文兄自己猜吧!没有真凭实据,胡乱指控是不负责任。我范轻舟一诺千金,说过的话绝不违反。”

  不容他思索,接踵道:“宇文兄有否听过‘南人北徙’的计划?”

  宇文朔道:“到最近才知道,是个庞大的计划,却是无疾而终,似是当事者均为这件事有所隐瞒,若不是二张拿此来当作政绩,怕没多少人晓得。”

  皱眉道:“竟与此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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