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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第十五卷 第十七章 人质在手

  龙鹰心里打个突兀。

  他不是第一次有这个感觉,就是二张在东宫内有准确实在的消息来源,使他们对东宫内的人事状况了如指掌,知的且非一般的事。表面看,张昌宗说及的限于他被召到郡主府去,但骚蹄子则泄露玄机。有关安乐的淫行,肯定被盖得密密实实,滴水不漏,张昌宗随口道出,大不简单。

  龙鹰不想在安乐是否骚蹄子一事上纠缠,若被对方藉此造谣,更不得了。装出似明非明的样子,岔开道:“邺国公想见鄙人,着人传句话便成,实不用纡尊降贵的驾临寒居,令鄙人惶死万分。”

  “砰!”蒜鼻高手一掌拍在桌上,疾言厉色喝道:“范轻舟你聋了吗?没听到邺国公在问你?”

  龙鹰迎上他精芒四射的目光,尚未有答话的机会,张昌宗另一边的檀霸笑嘻嘻道:“尚工谋一向性烈如火,范兄勿要怪他,只要范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邺国公绝不薄待你。”

  一个扮丑,另一个扮好,配合张昌宗目前在神都的气焰威势,没多少个人能挺得起腰板胸膛。

  龙鹰巧妙移转,避开关系到安乐的话题,欣然道:“这个当然,现在还怎到鄙人作主。敢问邺国公,垂询的是哪方面的事?”

  张昌宗微怔一下,论才智,他及不上乃兄张易之,急躁冲动,狂妄自大,“范轻舟”如此听教听话,谦虚有礼,如再逼他去透露安乐说过的话,不但过份,且轻重倒置。现在最该问的,是最想问的事,如“范轻舟”仍是避重就轻,和他算账仍未嫌迟。

  说到玩言语的把戏,桌子另一边的三个人全差远了。

  张昌宗向尚工谋微一颔首,示意由他说话。

  尚工谋森寒的目光射在龙鹰脸上,沉声道:“邺国公贵人事忙,没时间花在你身上,是明白人的,就将与田上渊勾结的事和盘托出,不可漏去一个细节,否则你将后悔爹娘生了你出来。”

  檀霸忙做好人,叹道:“尚老师客气点好吗?范兄是有头有脸的人,身家丰厚,手下儿郎没一千也有八百。”

  又转向龙鹰道:“范兄勿要怪他,他就是这个直肠直肚的性子。也容檀某人好言奉劝,到神都来混,最紧要懂审时度势,知利之所在。现时在神都,真正话得事的,舍恒国公、邺国公外尚有何人?李显吗?他坐得稳太子之位才说罢。”

  从檀霸这番话,知李显在二张眼里是怎么样的一回事。

  龙鹰心中暗叹,泄露风声者,几肯定是陶显扬,帮会最明白帮会,晓得“范轻舟”和北帮的龙堂堂主乐彦达成初步性的协议,张昌宗此刻问的,就是协议的内容。如牵涉到作奸犯科、走私瞒税的黑帮行为,可胁“范轻舟”为人证,奏上女帝,将北帮打为贼党,连根拔去,最好将武三思、宗楚客等全卷进去,那将是张氏兄弟空前的狂胜。

  若非如此,张昌宗绝不花时间在“范轻舟”身上,而只找人打断他双腿,斩手斩脚的,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没影子”凌岸前晚不是知难而退,是没想过杀他,纯粹来摸他的底。

  形势一触即发,他拒绝,对方群起攻之,龙鹰则无从留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奶奶的,忽然间,龙鹰被逼入绝地。

  龙鹰哑然笑道:“邺国公言重矣!现时已非是范某人配合与否的问题,而是如何办得到?本人连田上渊是高是矮,胖或瘦,一概不知,未悉所谓的互相勾结,从何说起,请邺国公赐教。”

  以檀霸的“笑里藏刀”,双目亦瞬现惊异,叫尚工谋的高手双目杀机遽盛,张昌宗更不用说,勃然色变,心中震怒。

  从龙鹰自称“范某人”,接着又转为“本人”,说话虽仍保持礼节,内容却是一派江湖人物谈判的强硬口吻,震慑敌心的是他从容不迫的神态,在气势上反压对方,有脑袋的都可看出他毫无惧意。

  龙鹰确有恃无恐,看准对方不会轻易动武,因“范轻舟”的价值在于胁持下站出来指控田上渊,让二张藉此向女帝告状,即使动手,绝不可取“范轻舟”之命,须生擒活捉,抓回去来个屈打成招。

  “砰!”

  尚工谋一掌拍在桌面,喝道:“好胆!竟敢推个一干二净,还说话嚣狂,该当何罪?”

  檀霸摇头叹道:“范兄似乎未弄清楚身处何地?与谁在说话?如范兄仍是这副桀骜不驯的态度,檀某很难为范兄说好话。”

  龙鹰半眼不看两人,双目魔芒大盛,锁着张昌宗转厉的眼神,哈哈笑道:“范某人不是胆子大,是理直气壮。天下间,说到底,不外一个‘理’字,邺国公手上有何真凭实据,作出对范某的指控?”

  他的强硬,大出张昌宗一方所有人的计算之外。“范轻舟”甫抵日安居,“没影子”凌岸来摸他的底细,见他孑然一身,遂决定以雷霆手段,泰山压顶之势,一举将他收拾,“范轻舟”肯屈服最理想,若敢逆意,就抓回去严刑逼供,横算直算,都是万无一失,就是算漏了“范轻舟”的能耐。

  檀霸和尚工谋见到龙鹰眼里爆闪的异芒,大为惊懔,表面虽不动声色,都在暗中提聚功力,目光虽注视龙鹰,却在留神张昌宗。他们清楚主子的性情,“范轻舟”如此公然顶撞他,不立即发出动武的讯号才怪。

  守着厅门的年平生立即手握剑柄,意图以剑气锁紧龙鹰,岂知空空如也,坐在前面椅子里的“范轻舟”只是个不具实质的影子,不可能被掌握,一时难过得想吐血,无从出手。

  张昌宗更惨,就在龙鹰以双目魔芒的波动嵌进他眼睛内的刹那,一股莫以名之的神秘力量,将他笼罩攫抓,有种非人力所能抗拒的可怕感觉,绝非一般真气,剩知一旦动手,首当其冲的肯定是自己,且必无幸免。更糟糕的似是一众手下,丝毫不晓得他身陷险境。

  年平生往后挫退一步,撞在墙上,发出另一下声响。

  除龙鹰外,没有人明白他出了什么事。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张昌宗最错的一着,是亲身来对付龙鹰,还敢与魔门邪帝隔桌对坐,非常不智。可见他做事莽撞,未弄清楚“范轻舟”的深浅,结果阴沟里翻船。

  不过实在难怪他,如果晓得“范轻舟”是与“僧王”同级的高手,用刀架着他脖子仍不敢坐近“范轻舟”。即使檀霸等老江湖,从未想过“范轻舟”厉害至此。

  龙鹰暗运“横念诀”,“道心”为轴,“魔气”为轮,将自己深藏魔气密处,同时约束魔气,锁定对面的张昌宗,兵不血刃的将形势扭转过来,高明巧妙。

  龙鹰“咦”的一声,满脸讶色,仔细地打量张昌宗,问道:“邺因公为何不说话?是否省悟到只是一场误会?”

  说话时,收回锁紧他的魔气。

  张昌宗立即目露凶光,正要发出动手的暗号,又再次被魔气锁个结结实实,如坠冰窖,难过之极。

  龙鹰微笑道:“事实不但是一场误会,且是‘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邺国公可知小弟因何到神都来,便如邺国公般,是为圣神皇帝办事。什么事小弟也敢胡说八道,独这方面不敢有半句谎言,因犯的是欺君死罪。邺国公可轻易引证,看小弟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暗忖给个天张昌宗作胆,仍不敢向武曌引证,同时释放这个无形有实的人质。

  张昌宗回复过来,急促的喘几口气,一脸惊异不定之色,檀霸等还以为他疑惑“范轻舟”所言是否属实,龙鹰却晓得他在怀疑自己施妖术。

  所有人目光在张昌宗身上,看他如何发落“范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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