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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接着现出思索神色,道:“利益是否来自私盐?”

  龙鹰诈作兴奋的畅言道:“天下大利,莫过于盐货买卖,不但因本小利大,更因可源源不绝,供应无缺。盐是奇怪的商品,于产盐地不值一文,缺盐地价比黄金,只看如何从一处运往另一处,故虽盐税极重,仍有大利可图,私盐更不用说。莫爷当日找我,谈的就是在这方面可如何合作,可惜后来不了了之。”

  “莫爷”指的是香霸的另一个化名“莫玉盟”。

  杨清仁似有所感,微笑道:“说起做生意,范兄顿时变成另一个人。”

  龙鹰正是要他有这个错觉,炮制“范轻舟”的意图。叹道:“我自己也感觉到改变,很多事就是这样子,开始后没法停下来,没法返回以前,谁要我变回一无所有的那个人,我和他拼命。”

  杨清仁点头道:“你说的是人之常情,没有人能例外,任你满口漂亮话,仍不例外,试问谁能对身败名裂淡然处之,正因没法走回头路。得知范兄心意后,令清仁对难解的卦象豁然而悟,贵族人虽去,范兄仍留在此,如大家可继续合作,就是绝神违生之局。”

  龙鹰苦笑道:“我自问不会自寻烦恼,强要与你们为敌,可是教我如何信任你们?”

  杨清仁欣悦的道:“本王喜欢范兄的坦白。来日方长,让我们先做好手上的事。你有把握不教杨玄机看破你们的伪装吗?”

  龙鹰早严阵以待,道:“宽公在这方面做足工夫,若杨玄机抱着交差之心,包保可过关。”

  杨清仁同意道:“确有成功的可能,机会极大。可是如何将私盐放到徙民船内去?逾百船的私盐,肯定是史无先例的大规模贩运私盐。”

  龙鹰悠然道:“技术就在这里。不论谁来处理此事,当发现肯北徙者竟数以万计,第一个头痛的问题,是临急临忙从何处征调数百艘可载人载货的民船,这就是小弟介入其中的机会。”

  杨清仁问道:“如何介入?”

  龙鹰道:“如你老哥是方均,找谁呢?”

  杨清仁沉吟片刻,道:“不是我想泼冷水,范兄虽然和军方有关系,但方均为京官,只找像桂有为那般与朝廷合作惯了的帮会龙头,不去找你老兄。”

  龙鹰轻松的道:“若桂有为推荐小弟的船队又如何?”

  杨清仁双目神光转盛。

  龙鹰道:“真的不可以说出来,因有秘密协议,在这方面我用力最多,否则何来把握。小弟知河间王想问的另一个问题,是可否收买方均。可以这么说,如此事发生在李显回朝前,绝办不到。可是现是如何一番形势,河间王该比我清楚。”

  杨清仁沉声道:“你晓得方均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吗?”

  龙鹰苦笑道:“我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

  他差点冲口说出方均是自家人,幸好及时煞止。

  杨清仁起立道:“让本王送范兄一程返日安居,边走边谈如何?”

  两人安步当车,离开如是园。

  踏出外大门后,杨清仁继续先前的话题,道:“方均属龙鹰的系统,是没法收买的人。”

  龙鹰恰到好处的愕然道:“河间王的意思究竟是龙鹰的派系,没法收买,还是方均本身是没法收买的人?”

  河间王解释道:“龙鹰此人从来不理上下尊卑之分,凡随他作战者一律视为兄弟,每次作战身先士卒,故能与战友伙伴结下过命的兄弟情谊。他最亲密的战友风过庭、万仞雨等不在话下,即使手下小卒,亦宁死不出卖他,上下一心。这么说,范兄明白了吗?”

  两人漫步星夜下的长街,朝日安居的方向举步,感觉特异。

  龙鹰从未想过,有一天如此刻般,与杨清仁并肩而行,款款深谈。

  虽然免不了“尔虞我诈”,他们的确“衷诚合作”,为共同的目标努力。

  龙鹰点头道:“明白哩!”

  杨清仁看他一眼,思索道:“圣上对‘南人北徒’如斯重视,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方均的飞骑御卫大统领,论职衔与左右羽林军的大统领同级同权,却是圣上亲卫里的亲卫,等闲不会调动,今趟竟为此事将他外调,极不寻常,理该尚有后着。”

  龙鹰暗忖杨清仁一方当试过收买方均,方均则不为所动,有感而发,不是凭空估计。同时发觉杨清仁的一个优点,就是不因敌视“龙鹰”而贬低“龙鹰”,从实事中求真,掌握“龙鹰”一方确切的情况,达到“知己知彼”。

  杨清仁并非要求他这个外来人提供答案,而是让他深入地了解当前的形势,表示对他没有隐瞒,也藉此逼他露底牌。

  从容道:“只要方均真的是去执行‘南人北徙’,即使收买不了他,我仍有应付之法。”

  杨清仁含笑道:“理该如此,否则范兄不会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态。可以告诉我吗?”

  龙鹰道:“是些小把戏,却简单有效,就是船队被征用前,全部在船底做了手脚,只要加上特别装置,浮力比一般船高近倍。舱底尚有暗层,供藏私货之用。即使官府上船检查,难有发现。”

  杨清仁欣然道:“范兄想得周详。”

  龙鹰道:“在接载徙民前,我们可在一夜间做好准备工夫,加装置兼搬货上船,包保在吃水深浅上看不出来。”

  杨清仁拍额道:“如此简单有效的办法,偏是没有想及。”

  龙鹰心忖当然你想不到,因为此法并不存在。不过的确有在船底加上浮桶,用的是移动浮桥的原理,对浮力稍有帮助,但绝不像他所说般完美。

  怕他追问下去,岔开道:“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黄河帮一方。陶显扬亲身警告我,着我不要到神都来,如被他发觉‘南人北徙’的事与我有关,恐怕另生枝节。”

  杨清仁沉吟片刻,道:“让我看看有没有稳住他的办法。提醒范兄一句,整个运人过程须以快制慢,纵然有人起疑,想插手时,早事过境迁。愈干脆利落,愈无从追究。到哩!”

  两人在日安居的东大门止步。

  杨清仁转过身来,伸出两手与他相握,感慨的叹道:“世情曲折,柳暗花明,我们曾多次握手,但只有今次是……唉,该怎么说?”

  龙鹰用力握他一下,笑道:“一切尽在不言之中,对吧!”

  杨清仁放开他,长笑去了。

  龙鹰呆立片刻,转身敲门,由值夜的店伙启门迎之。

  杨清仁说得对,世事离奇,而他与此子的关系变化,更是荒诞。当年在大江联总坛,怎想到有今朝一日。

  事情的发展,令他有重操故业做卧底的感觉。对此他有过惨痛的经验,就是对敌人动真情,希望历史不会重演,可是亦知这个愿望不切实际。

  战场的最大特点,是永远不晓得敌人的另一面,做卧底却没有这个便宜,愈出色愈投入愈难以自拔。

  他敢说对无瑕、沈香雪,甚或霜荞没有生出感情吗?

  幸好现今最迫切的问题,是“南人北徙”的成败,其他一切可待人返塞外再说。

  店伙推开日安舍的外院门,恭敬的道:“范爷请!”

  就在此刻,龙鹰感应到舍内有人。

  遣走店伙后,龙鹰举步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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