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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眼前可说是北方世族和南方世族一场藉马球赛来进行的决战。大唐开国时,能左右天下大局者,唯只岭南宋家,北方世族对此是无可奈何,但肯定心中不是滋味,现在虽然未能直接挑战宋家,皆因宋家早退出朝廷和江湖,但若能狠挫南方世族的新代表,当为快事。

  “当!”

  宋明川送出开球礼立即举行的讯息。

  全场目光集中往马首相对的越浪和宇文朔处。

  越浪的鞠杖搁到左肩上,双目精芒闪闪,全神贯注。

  宇文朔左手执杖,横伸开去,眼神表情全无变化,其动作有着持亘不变的味儿,非常慑人。

  不论举手投足,宇文朔处处显示高越浪不止一筹,强如敖啸也给他比了下去。

  天下间可令龙鹰于动手前没有制胜信心的敌手,数不出多少个人来,宇文朔肯定是其中之一,更隐隐感到在马球场上非是他的对手。

  “当!”

  另一响钟音。

  商遥应钟音抛球上天,然后倒退,当球儿直线攀升到最高点,他刚退出场外,时间步法拿捏至丝毫不差,显出飞马牧场元老级高手的功架,不过无人喝彩,因心神全被回落的球儿吸引,每颗心均悬在咽喉的位置。

  越浪和宇文朔都没有朝上瞧半眼,而是互相凝视。

  在这般人多势众的场合,任龙鹰如何神通广大,仍没法掌握两人的精神波动,只能凭锐目观察。

  表面看,两人的镇定功夫是平分秋色,可是龙鹰却直觉感到越浪正蠢蠢欲动,相反宇文朔变得更静更稳,仿如从万古巨岩雕琢出来不含任何人的感情的石像。看得他倒抽凉气,这个人的修养是怎样磨练出来的?

  越浪动了。

  鞠杖从肩上弹起,先往前探,再斜冲而上,如被他击中球儿,马球会投往他后方己队的一边,不论手法速度,均无懈可击,最妙是可封着宇文朔击中球儿的杖路。

  宇文朔的球杖也动了,杖光一闪,快至肉眼难察,似与越浪的杖尖相碰,却不闻两杖交击的声音,显然只是观者的错觉。

  在不知谁先击中球儿的情况下,两杖回收时,马球从半空流星陨落般斜飞往东南方的草地去,落往南场,似是越浪成功夺球,只有眼力高明者,方瞧出其主另有玄虚。

  龙鹰再倒抽一口凉气,宇文朔不论心胸气魄、艺业手段,莫不比他估计的更要高。

  越浪一脸错愕之色。

  宇文朔则以微笑应之。

  原来就在越浪杖端离马球不到一寸的刹那,宇文朔的鞠杖已后发先至,擦触球儿的底部,令球儿非常有节制的弹高了两寸许,越浪痛失机会,杖落空处。

  宇文朔鞠杖小旋一匝,回过来刚好命中马球,竟又故意将球送往敌人那边场来,既是示威也是示好,摆明先礼后兵,先让一着。

  如此人物,可赢得敌手的尊敬。

  识者爆出如雷彩声,大部分人仍是一头雾水,不晓得发生何事。

  高攀龙一声“承让”,策马冲前,接着正要滚出场外的马球。

  球赛展开。

  啼声骤起,一时间健儿们策马漫场奔驰,或急或缓,乍看似乱而无章,懂看的知双方均为球场上的劲旅,一进一退,暗含法度。

  高攀龙双脚夹着马腹,上身侧弯至与马背平行,杖不离球,球不离杖的控球着地从赛场东缘贴边推进,眨眼过中线。

  两队队员非蓝即绿,泾渭分明,赛马则挂饰缤纷,在绿油油的大草坪上作赛,不用看球技足令人目眩神迷。

  越浪催骑过中线,将掉转马头返回己方的宇文朔逼在左方,敖啸则风驰电掣的在他右方直入敌境,支援在右方场边控球从大外档朝北球门推进的高攀龙。

  岭南队三位主将,全面进犯,是因其排阵使然,乃放手强攻的布局。

  与独孤倩然差不多年纪的长孙持国,一声呼啸,快马加鞭的从球门左方的位置斜斜往高攀龙冲刺而去,拦截对方,他的鞠杖举在头上,不住旋动,发出呼呼的破风声,声威夺人。

  宇文愚则和乾舜在离己方球门十多丈处来回奔驰,神态均是好整以暇,毫不紧张,似让马儿热身做准备工夫,多于应付敌人的初攻。

  独孤倩然不退反进,缓骑前进,坐骑踏着战步,配合她优美的体型,颇有与马儿起舞的娇姿,赏心悦目。

  与高攀龙相对的另一边,关中队的季承恩更摆出隔岸观火般的姿态,坐骑人立而起,发出嘶鸣,落地后来个原地踏步。

  岭南队后方三员吉子方、崔适、贝青恒缓骑推前,布成后方。

  球儿一动,无有不动。

  马球像会射出系线,将赛场所有作赛的健儿连结起来。

  龙鹰特别留意宇文朔,古拙魁奇的面容带着一丝笑意,并没有摆脱越浪的纠缠。

  只是催骑与越浪并排奔驰,仍是以左手握杖,垂往地上,杖端触着草地,既似感觉着嫩草,又似是凭杖去掌握从大地传至蹄起蹄落的震动。

  龙鹰心中暗叹,因预知此一筹的结局,就是关中队故意让岭南队先拔头筹。

  近三万的观赛者全体噤口不言,默默的看着,只余呼吸之声。

  “啪”的一声,高攀龙就在长孙持国赶至前,鞠杖一挥,将马球送出来,横越二百步的远距离,滚往敖啸的前方去。

  敖啸立即加速,因若依他原先的速度,会失诸交臂。

  终于有人喝彩叫好,气氛转热。

  下一刻敖啸控球杖端,斜斜移离越浪和另一边的宇文朔,冲往北球门左方的空当。

  高攀龙此时避过长孙持国,朝北球门奔去,反将掉头回来的长孙持国压在另一边。

  宇文愚一声叱喝,朝敖啸赶去,来个拦路封杀。

  一声脆响,敖啸击中球儿,马球应杖穿过己骑蹄间,一时球儿像是消失了,到再见到的一刻,已落在越浪鞠杖下。此着确出人意表,登时惹得彩声如雷。

  商月令露出笑容,挨近龙鹰道:“这就是马球赛的精神。”

  越浪将马球推前二丈,然后整个身体弯往右方,两手执着鞠杖全力疾挥,准确无误命中仍在草坪上滚转的马球。

  “噗”的一声,马球于离地三寸许的高度,如流星似的朝北球门疾射而去。

  此时唯一可阻截马球入洞的是乾舜,他竟勒马不前,坐看球儿入洞。

  “当!”

  草窝子爆起震天掌声和怪叫,众人均看出关中队是故意让对方一筹,故彩声绝非因入球而起。

  有人拔去场外的一枝蓝色筹旗,显示关中队一方剩下二十六筹。

  越浪、敖啸和高攀龙三人返回南场,不但没有丝毫欢喜之情,且神色沉重,在马背上交换意见,拟定下一筹的对策,关中队一方六骑亦趁机聚在一起说话。

  霜荞挨近龙鹰道:“宇文愚既曾对你和越浪这么不客气,为何又要礼让一筹?”

  龙鹰苦笑道:“示好示恶,一线之别,因为宇文朔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内。”

  宇文朔和独孤倩然并骑驰往中央,气氛再度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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