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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龙鹰心中暗庆,幸得及时脱身,否则会变得“证据确凿”。从今天开始,他再不敢低估韦妃的心计。

  从头想起,之所以惹起韦妃的警觉,是因他龙鹰在宁采霜面前逞英雄,强出头,暗责韦妃戕害李显的健康,触怒了这个毒似蛇蝎的悍妇,犯正她的大忌。

  从此点观之,韦妃早在当年为后之时,已有效法“前辈”武曌之心,故急不及待的要将乃父捧上相国的位置,不过那时想的该只是如武曌般“二圣临朝”的格局。到丈夫被武曌赶下龙座,放逐房州,武曌自立为帝,她方想到女人也可以当皇帝的可能性,并以此为最高目标。别的她学不来,但论卑鄙无耻、心毒手辣,肯定不在女帝之下,故凡成为她异日登基的障碍者,她一是清除,一是收买,无所不用其极。

  当她发觉王庭经的丑神医,有可能成为她“长远之计”的最大障碍,不对付王庭经才是怪事,可是王庭经不单是女帝的宠臣,且得李显真心敬重,言听计从,很难凭搬弄是非能离间,遂出动“杀人不见血”的“美丽武器”,就是要使丑神医坠进李裹儿的色欲陷阱去,此事背后极可能有武三思在推波助澜。

  韦妃厉害之处,是故意不在场,并猜到会惹起汤公公的警觉。在这样的情况下,汤公公虽没法直接干涉,却可如现在般于指定时间内来接丑神医离开。

  厉害处就是在这关键上。

  只要汤公公半个时辰后重临,而王庭经仍在后苑为李裹儿“治病”,出来时又一副“大战过后”的神态模样,汤公公立成人证,且会对丑神医失去以前的尊重。

  整条毒计一环扣一环,凌厉至极。

  计成后韦妃对丑神医进可攻、退可守,哪到他不乖乖就范,被她收之为己用。

  想到她或会毁了自己的“丑神医”,对这个丝毫不念情义的毒妇,龙鹰有深切的体会。

  他不敢用手法弄晕李裹儿,反是真正的“对症下药”,就是以魔气调节她体内气血,理顺百脉,使她自然而然进入完全松弛的状态,欲火全消,只想好好睡觉休息。

  在宫廷内,说错或说多一句话,均会惹来不测之祸。

  他太不谨慎了。

  月明媚态毕露的道:“神医呵!何时让月明来伺候你呢?”

  龙鹰正犹有余悸,哪来心情应付她,提醒道:“汤公公来了吗?”

  月明道:“尚有一刻钟嘛!谁想过神医看症看得这么快。”

  龙鹰道:“我还有很多事急着去处理。哈!本太医长于认路,月明姐不用送哩!我会安排送两服药来,一是郡主的,另一就是给大姐你。”

  月明不依道:“神医仍未答应奴婢呵!”

  沿主堂外的半廊绕过前堂,抵达碎石径,汤公公的马车刚好在小径弯尽处转出来,比预定时间早上一刻钟。

  月明知机的放开他。

  龙鹰有逃出生天的感觉,刚才一个把持不住,面对的将是“丑神医”的另一个“人生”。

  龙鹰故意先随汤公公去见李显,装模作样为他把脉诊症,只是看着武三思惊疑不定、奸计成空的神态,已是不虚此行。

  李显和在场的几个近臣都没想往那方面去,见他减去来回的时间,一盏热茶工夫治好安乐的“怪症”,个个赞不绝口。

  汤公公听过他避重就轻的描述后,心领神会,没有寻根究底,却显出心情沉重,说话不多,神态上对他愈发尊敬。

  逗留片刻后,龙鹰藉辞离开,李显虽谈兴颇浓,只好放人。

  汤公公送他出殿门,问道:“神医何时动身到南诏去?”

  龙鹰立在台阶处,送他离开的马车在广场等待着,由宇文破和十多个东宫护卫护驾,非常大阵仗。

  他感应到车内有人。

  心忖后晚翠翘楼开张,应道:“是大后天的早上。”

  汤公公以充满感慨的语调道:“祝神医一路平安,早去早回,有神医在,公公才可放心。”

  龙鹰向他投以了解的眼神,下石阶去了。

  龙鹰登车,坐到宁采霜身旁,欣然道:“还以为在出使前再见不到夫人,怎知这么快又见着了。”

  在宫内,贵女肯和你共乘一舆,关系实非比寻常。曾与他并肩坐车者有妲玛和宁采霜,前者是奉韦妃之命,故没人敢说闲话;后者属张柬之一方的人,故宇文破特别予以方便,亦不会使人认为牵涉到男女之私。

  只有妲玛和宁采霜各自晓得,双方的关系已逾越了正常情况。

  宁采霜美目投来,仔细打量他,语气则保持平静,神态冷似冰雪,淡淡道:“采霜和太子妃回来后,方晓得太医为治郡主的急症到东宫来了。通常太子妃到宫外庙宇拜神,我们会早几天知道,今趟却是到晚膳时方获知会,发生了什么事呢?”

  她说得含蓄,但清楚点出她感到事情的异样处。

  龙鹰心想这个该不是她向宇文破交代与他同车共话的理由,而是其他事,不过却是她最关心的。

  微笑道:“郡主想得到的东西,得不到绝不罢休,不过她太累了,哄她几句便眼困安眠,现在该仍是好梦正酣。哈!夫人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大后天鄙人要走了,顺道在此向夫人话别。”

  宁采霜保持平静的道:“祝太医一路顺风。”

  又忍不住似的道:“听说太医是一个人上路,没有任何随行人员,不怕遇上危险吗?”她算说得客气,像张氏兄弟便直指令他们难明难解,孤身出使,实不合惯例。

  龙鹰有些儿气她扮出一副对自己无动于衷的可恶模样,凑近点降低音量道:“是鄙人特别向圣上提出的要求,因喜欢独来独往,何况我的所谓出使只为去治病,是应邀而非执行某一使命。”

  宁采霜没有因香肩被他碰到而丝毫不悦,叹道:“太医是个使人难以明白的人。”

  马车驶出东宫正大门重光门,右转往分隔东宫和宫城的宣政门去。

  这是继昨夜桥上夜话后,另一个与宁美人私下谈心的良机,从这里到上阳宫,足有二、三里路。

  龙鹰对她愈来愈没有自制力,却知过分挑逗她于己于人均有害无利,坐直身体道:“鄙人有哪方面是难以明白的呢?”

  宁采霜道:“张相也不明白你。他告诉采霜,昨天太医向他转告圣上立太子为监国的大好消息时,一点没有立大功的神态,且是有气无力的道出来,意兴索然的模样,似是早预知不会有好的结果。”

  龙鹰心中大懔。

  他始终不惯弄虚作假,更大问题是不视张柬之为敌人,还以为仍是以前的那种关系,没有戒心,故很容易在小处露出破绽。

  怎可以告诉眼前佳人,武曌和胖公公异口同声指出李显会拒绝任监国之职呢?

  不说出来又怎样解释自己当时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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