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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桑槐道:“‘夜神金将’,等于金狼军另一个名字,‘夜神’乃莫哥的外号,因其被称许为大戈壁最擅打夜战的人。现在金将已死,只余夜神。”

  说话间,敌军迫近了,已可见到对方的队形,以三人的久经战阵,打惯硬仗,亦看得心冒寒意。

  敌军分为六组,每队五百人,各有持火炬的领路者,每军的战士固然队形整齐,组与组间更是先后有序,奔在最前的是两翼的队伍,合成一个巨钳战阵般朝他们的山岗包抄过来,即使他们的山岗上布满箭手,依对方的来势速度,或许能挡得住对方的中军,但肯定会被对方的两翼部队从两边斜坡,甚或后方攻上山岗来。

  符太摇头道:“我们绝守不住。”

  以符太的骄狂,亦低声下气说出这句话,是由于对方不论速度阵势,实在显示出雄师的气派,且人数上占着不成比例绝对压倒性的优势,除非他们有坚堡可恃,否则如何抵挡突厥金狼军的冲锋陷阵。

  在最想不到会吃败仗的一刻,失败忽然成为了注定的命运。

  龙鹰在战场上首次生出一筹莫展的沮丧,情况有如当年在龟兹城外遇袭,唯一的分别,就是现在即使肯放弃宝藏,亦逃不脱。

  桑槐回头瞥一眼,讶道:“为何来得这么慢?”

  龙鹰闻言,心神和注意力转往己方的援军去,愕然道:“奇怪!非但不止百骑,还有骆驼的蹄声和嘶鸣声,公子在弄什么鬼?”

  符太容色转白,苦笑道:“就算公子知机领全军来援,敌方人数仍是我们的三倍,而照我看即使人数接近,对方的战力仍是在我们之上。”

  山岗后方火炬光映入眼帘,己方兄弟终于抵达,在三人回头盼望下,风过庭一马当先,领着十多骑首先冲上山坡,大笑道:“不要怪我们来迟了,皆因马儿负重,没法跑快点,现在见你们仍安然无恙,终于放心哩!”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来到山岗上,目光自然而然投往正不住迫近的金狼军,动容道:“果如我所料的,敌人不来则已,来则必有足以将我们辗碎的兵力,莫哥确是名不虚传。”

  觅难天、荒原舞、虎义、君怀朴、管轶夫等三十多骑,纷纷来到山岗可俯瞰敌势的位置,勒马停下来,竟无一人现出惊怵害怕的神色,仍是战志昂扬。

  荒原舞第一个跳下马,将挂在马侧三把特大黑黝黝的长弓解下来,一把递给符太,另一把送到桑槐手上,欣然道:“情况危急,不得不临时征用‘荒月九弓’,太少和桑槐兄各一把。”

  众人纷纷下马。

  此时由战马和骆驼组成的庞大队伍,陆续抵达,聚集在山岗之下,精兵旅的兄弟来了九百多人,林壮和丁伏民正指挥众兄弟将货物从驼背上卸下来。

  风过庭来到看得呆如木鸡的三人身旁,笑道:“驼背上不但有我们扎制的二百多个拒马,还有三百多个坚盾,能挡箭矢的头盔重甲,最厉害是三百多把弩弓,在近处发射,挡者披靡。”

  三人看得目不转睛,眼前的情况就像一个神迹的发生,众兄弟将宝藏内的所有头盔、铠甲、脸甲、盔甲、胸甲、颈甲全装到身上去,就像各式甲胄的示范,充满金属和皮革感,个个威武万状,再没法认出谁是谁来。

  宝藏再不是负累,而是靠山。

  风过庭喝下去道:“尚有时间,先放拒马,再布战阵。”

  众兄弟轰然应诺。

  桑槐心怀大畅的道:“宝藏内要多少根矛便有多少根,但要扎成这么多拒马,没有几天工夫怎成?”

  风过庭道:“只动用了一半人手,两天的工夫便成,人人卖力嘛!哈!”

  龙鹰赞叹道:“还是公子比我更能预知预觉。”

  风过庭搭着他肩头,微笑道:“我是给你提醒了,你说莫哥既负盛名,因此我们不可低估他,在回途上,不知如何,你这两句话不住萦回耳际,使我心神不属,忽然间我想到我们一个大漏洞。”

  龙鹰苦笑道:“明白了!话虽从我口里说出来,但轻敌者正是龙某人。”

  桑槐问道:“究竟是什么漏洞呢?”

  符太点头道:“我也明白了,问题出在我身上,因我瞒不过莫哥,见我隔远监视他们,又忍手不对付他们派出的探子,当然起疑心。”

  风过庭摇头道:“探听敌情乃兵家常法,莫哥该没有这么高明。我们的漏洞出在只有疯子才会这般打锣打鼓的去攻击拿达斯要塞,偏是我们就这么样的推进至大荒山区,又停留不动,稍懂兵法者也晓得我们在用诈,何况是莫哥?”

  三十多个因盔甲变得怪形怪状的兄弟,其中十人各背着高近人身的奇型巨盾,盾面密布凸起的尖钉,辛苦的登坡。另十人一手持强弩,另一手揪着七、八筒箭,余下的兄弟则扛着达八、九尺长的各种兵器,全是刚出土的上等奇器,五花百门,看得人眼花缭乱。

  符太是唯一未进入过宝库的人,大讶道:“突厥人从哪里抢来这么笨重的盾?”

  荒原舞道:“这样的盾有三百多张,只可用来守城,运往远一点的地方也要吃不消。”

  说话间,拒马阵在前方岗底下分两重排开,往左右各伸展五百步,敌人再没法正面冲击己阵,只能从两边绕过来。

  此时敌军已来到离他们五里许处,速度骤减,显然发觉情况有异。

  气氛越趋紧张。

  符太挨近正用神审视敌势的龙鹰,道:“这就是我指的惊喜。”

  龙鹰伸手紧揽他肩头一下,道:“从这一刻起,我们就是肝胆相照的兄弟。”

  符太不满道:“难道以前不是吗?”

  龙鹰笑道:“未经考验嘛!”

  符太皱眉道:“我不明白!”

  龙鹰大笑道:“还不明白,你刚才并没有开溜呵!”

  另一边的风过庭道:“太少怎会舍弃我们呢?龙鹰看扁太少哩!”

  接着大喝道:“布盾阵!”

  两个巨盾阵应令在两边竖立起来,沿着起伏的地势设防,左阵人数最多,用去二百多个巨盾,其中百多个是重钉盾,其他形形色色,应有尽有,仿如不同装备的战士,混杂成军,场面古怪,但却威势十足,慑人至极。

  左阵从岗侧弯出去成半月形,完全封锁了进入大荒山唯一较宽坦的山道,护着驼马队的左面。

  右阵人数在三百人间,盾阵的规模只有左阵的一半,但由于是大荒山支脉落脉之处,地势较高,百多个盾已足够有余,封挡了敌人从右方攻上山岗的可能性,五十多个重钉盾,布在最易受冲击的地方。

  比对起刚才己方只得高岗地利的薄弱抵御力,眼前便如无中生有地忽现由人和盾造成的坚垒,前有两里拒马,后有盾阵,配以弩箭手和攻守兼备的各类型戈、矛、枪、戟、钩戟、长柯斧、钺等长兵器,集中外兵器的大成,立即凝起守得稳似铁桶、固如金汤的气势。相对之下,敌人本气势如虹的冲锋骑阵,立变为欲硬撼石柱的蜻蜓,颇有不自量力的意味。

  高岗上十个铁盾一字排开竖立,弩手和长兵手藏于盾后,怕的是对方武功高强者离马跃过拒马阵,直攻丘岗。坚阵不单能守稳山头,还可让龙鹰等不用分神避箭,全神应敌,且可随时抽调人手,支持左、右两阵。

  “阵而后战”。

  刚布好阵势,敌骑浩浩荡荡地逼至离第一排拒马五千步处,戛然而止,火炬倏灭,敌骑没入暗黑里去,三千人有如一人,令人叹为观止,顿感压迫力大幅增加。

  龙鹰心中一动,下令道:“着人在内重拒马阵扎上火炬,候命燃点。”

  权石左田和容杰接令去知会左、右两阵。

  符太喃喃道:“本子开始兴奋了!”

  他久已未称自己为“本子”,可知他杀敌的血又沸腾起来。

  觅难天道:“敌人带备大藤盾,背插短矛,可一手持盾,护着人和马,另一手将短矛掷出,越过拒马盾阵,杀伤阵内兄弟。”

  君怀朴吹响竹哨子,着左、右两阵的弩手和长兵手尽量靠贴盾牌,经过逾三个月的紧密合作,精兵旅发展出一套精密的传讯方法。

  虎义道:“敌人下马了。”

  众人立在盾牌阵左边凸起的岩石上,此高岗已成今次两军必争之地,若被敌人攻占高岗,不但保不住后面的大批骆驼、沙骡和战马,左右两阵亦不攻自破。

  龙鹰取出折叠弓,顺口问道:“我们的漠丘部兄弟呢?”

  风过庭道:“博真和他们留守宝墓,另外尚有五十个兄弟,怕的是对方有高手攀山潜过去,也为安众兄弟的心,宝藏大过天嘛!”

  荒原舞凝望敌阵,沉声道:“敌人正在让战马回气,接着会发动雷霆万钧的攻击。”

  龙鹰微笑道:“看见我们这个怪头怪脑的模样,莫哥会怎样想呢?”

  桑槐笑应道:“这个非常易猜,就是任他想破脑袋,仍没法明白我们怎会忽然多出这么多千奇百怪的重盾重兵,又有足够的矛扎成二百多个拒马,更不解的是纵有诸般奇器,又如何能运到沙漠里的荒山野地来?最妙是雪儿隔远便感应到同类,使我们可及时发射火箭,召来众兄弟。”

  符太点头道:“说得好!”

  君怀朴道:“莫哥仍未晓得我们拥有弩弓、弩箭,到知道时已是后悔莫及。”

  人人同意君怀朴的分析。

  在现今的情况下,妄想以快骑冲锋陷阵,是自寻死路,明智之举是采取点的突破,三千军漫沙漠的杀过来,还摆出挠击之态,实则是采双管齐下之策。一边由军内最出色的一群高手,离马跃过拒马,集中力量攻上山坡,争夺岗顶,并牵制岗上敌人;另一边则用钩索战马,拖走拦在岗底的两重拒马,那时前路无阻,敌骑一拥而上,龙鹰等绝守不住岗顶,亦被敌人突破缺口。

  在这样的情况下,弩弓能发挥的作用实不可估量,即使一流好手,猝不及防下亦难避在近距离瞄准他们发射的弩箭,不但因从机括射出的箭特别迅疾强劲,且不用张弓苦候,可待至最有利的一刻按括发射。

  龙鹰大喝道:“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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