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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此时轮到龙鹰以撑杆控筏,只要不让筏子撞石或搁浅岸滩,可顺流而下。

  荒原舞和符太挨着鹰笼半坐半卧,争取休息复元的时间,除龙鹰外,两人均披上斗篷,且须不时活动一下,抖掉铺在身上的雪花。

  荒原舞揭开少许盖布窥看鹰儿的情况,向龙鹰打出一切妥当的手势,道:“鸟妖虽懂控鹰之术,却非爱鹰之人,否则怎会教鹰儿来冒雪寒之险?”

  龙鹰道:“魔门中人大多自私自利,为求成功,不择手段,怎会理会鹰儿的死活。”

  一直没说话的符太,冷冷道:“你凭什么认为他是魔门中人呢?”

  龙鹰心中打了个突兀,冲口而出的一句话就给符太这另一个妖人拿着小辫子,要解释当然轻而易举,却会泄露出他一些秘密。直至此刻,他仍感难以信任符太,至乎不知该视他为友还是敌。淡淡道:“如果连这点道行也没有,何来完成你老哥心愿的资格?”

  荒原舞也很想晓得答案,但他机灵之极,猜到龙鹰不愿直接回答符太,遂岔开道:“符兄今早制鹰的手段令人感到惊心动魄,究竟是什么功法呢?”

  他是没话找话来说,明知符太不会老实答他。岂知符太想亦不想,先令人难以理解地叹了一口气,答道:“此为敝教镇教的绝学‘血手’,据说自创教以来近三百年,能练成功者只有两个人,我是其中之一。”

  龙鹰大讶道:“既然最厉害的功夫已给你练成了,为何还要找那东西呢?”

  荒原舞听得一头雾水,因龙鹰尚未向他透露符太的出身来历,又或与符太走在一起的缘起因由。

  符太凝望雨雪飘飞的广阔河岸空间,吁出一口气,答非所问的道:“当我练成‘血手’的一刻,我一方面感到心满意足,另一方面却非常失落,因为我意识到已到达了一生人里再不能逾越的顶峰,也是终点。”

  龙鹰轻描淡写的道:“另一个练成‘血手’的人是否杨虚彦呢?”

  符太完全没有龙鹰期待中的反应,目光投往河水,以一种不合任何感情的冷漠语调道:“龙鹰!我对你的容忍已接近极限,勿要惹毛我。”

  荒原舞为之愕然,大家本说得好好的,为何符太忽然说出似要和龙鹰割席般的狠话,一时无从插口。

  龙鹰洒然挥手,微笑道:“好吧!你这家伙敏感而聪明。我之所以猜到鸟妖是魔门中人,因为我至少是半个魔门之徒的身份,练成了‘道心种魔’,故对魔门知之甚详,从伴在鸟妖身旁的无瑕和无弥两女的身具媚术,猜到他乃魔门之辈。”

  荒原舞明白过来。

  符太忽然不惜翻脸的态度,是因感到龙鹰不信任他,而他却是知无不言,故大感不满,亦从而看出符太喜怒无常的性格。

  符太妖芒闪闪地盯着龙鹰,现出个诡异的笑容,柔声道:“终于有人练成‘道心种魔’哩!故此你便是魔门邪帝。早从第一眼看见你,本子已感到你在某一方面与我非常近似,从而生出亲近之心,兴起携手作战的念头。我对你说过的,没有一句是谎言。你明白吗?”

  龙鹰淡淡道:“不但明白,且认同你的愤慨。不过请你老哥永远不要忘记,主宰我者是‘道心’而非‘魔种’,你必须坚持‘只杀敌不杀人’的承诺,否则我们合作的基础将荡然无存。”

  符太冷冷道:“你真有杀本子的把握吗?”

  龙鹰双目魔光遽盛,沉声道:“你只能瞒过我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而当你不得不施展‘血手’,催发庞大的潜力,事实是你已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刻,杀不了我时也绝逃不远,因需要一段时间方能复元,又或永远不能回复过来。”

  符太表面似是木无表情,不为他的威吓所动,但龙鹰已感应到他心内的震骇。

  龙鹰所说符太成功瞒过他的那一次,指的是龙鹰与乌素于敌营外密会时,给符太在旁窥见。但最有威胁力的是龙鹰虽未与符太交锋,竟能看破符太的“血手”奇功,乃一种催发潜能的厉害功法,怎到符太既不明白亦暗吃一惊。

  与符太此人交往,一般交朋结友的方法全派不上用场,至乎情义或利害关系,对他亦不起作用,龙鹰从未遇上过像他般难以预料的人。

  龙鹰接着道:“你刚才肯施展‘血手’,遥制猎鹰,使我们得到一个杀死鸟妖的机会,我心中非常感激。所以不论你将来如何出卖我或开罪我,我也会放过一次杀你的机会。”

  符太阴声细气的道:“这并非邪帝的作风。你或许不是我的朋友,却永远是我的战友,希望你明白这两句话,对我来说是多么难才说得出口来。”

  又皱眉道:“鹰爷怎能隔远看几眼,立即掌握到我的功法?”

  到此时默默旁听的荒原舞方松了一口气,感到两人间的紧张气氛和缓下来,恢复正常。不由得佩服龙鹰应对符太这天生邪人的非凡手段,其中包含着的智能、机锋和对此子心态的掌握。

  龙鹰坦然道:“对魔种来说,天地万物无一不是‘波动’,远近和距离不构成任何分别。”

  符太吁出一口气道:“难怪你可能人之所不能。”

  荒原舞也听得发起呆来。龙鹰说的,已完全超越了任何武功心法。

  龙鹰道:“你仍未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符太有点惊魂甫定,不像他平时般的迅速反应,沉吟片晌,才答道:“我要找的东西,与武功没半点关系。”

  接着道:“杨虚彦尚差一线,方练得成‘血手’,转黑而非红变,但已非常难得。现在我方真正相信你没有诓我,你确晓得《智经》落入谁人手上。”

  转向荒原舞道:“我们现在说的,请荒兄为我们守秘密。”

  荒原舞听得心中不悦,却不敢刺激这个行事难测的人,一笑置之。

  龙鹰叹道:“你须学懂接受我的兄弟和朋友,《智经》虽是落入一个人的手中,但此人却有整个大江联至乎未来的中土朝廷做后盾,要追回《智经》并非易事。”

  符太叹道:“我自少养成不信任人的习惯,荒兄勿要怪我,还需一点时间。”

  荒原舞道:“这个我是明白的。”

  符太双眉上挑,道:“你是真的明白我吗?”

  龙鹰哑然笑道:“你仍不脱怀疑别人的性情。让老子告诉你,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明白别人,只能凭零碎的印象和言谈形成自以为是的看法。但我的确很想知道你多一点,是什么原因令你变成这般的一个人?”

  符太左顾右盼,从容不迫的道:“我们还有时间吗?”

  荒原舞笑道:“我听得入神,差些儿忘掉到这里来是干什么。咦!雪快要停止哩!”

  龙鹰道:“两位准备好了吗?”

  一杆撑往右岸一块大石处,魔劲爆发,木筏斜斜横过河道,朝右岸停泊,最后搁浅在石滩处。

  符太揭开盖笼的布,荒原舞则解开系鹰的脚带,把戴着蒙眼鹰帽、模样趣怪的鹰儿小心翼翼取出来。

  猎鹰因受过鸟妖的严格训练,没有出现受惊挣扎的情况。

  荒原舞以手臂举着猎鹰,送到龙鹰身前。

  龙鹰为鹰儿揭开鹰帽。

  鹰儿没有立刻飞走,锐利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三人。

  龙鹰探手抚它的背脊,输入魔气,助它对抗严寒,柔声道:“快带我们去找你的主子。”

  荒原舞一振手臂,猎鹰发出鸣声,离臂振翼冲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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