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国临格(8)_黄易

八

　　背景化作一只正在蔚蓝天空自由飞翔的兀鹰，当它俯冲往下方草原觅食时，视觉度亦变得居高临下，镜头追着兀鹰往大地冲去。

　　另一行字又打了出来，道：“想玩一个游戏吗？例如下一盘棋？战争？解谜？请键入是或否。”

　　此时凌渡宇的震撼有增无减，试探地并不遵从指引，径自键入了“你是谁”三个字。

　　对方立作反应，道：“我是应你呼唤而来的救世主，对这你仍怀疑吗？只有相信我的人，才会得救。”

　　凌渡宇深吸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键入：“你为何肯与我交谈？”

　　“救世主”以完全相等的速度响应道：“因为你是被挑选的人。”

　　凌渡宇只感头皮发麻，试着以忽快忽慢的速度，键入一连串的说话道：“你知否我是谁？你有什么目的和理想？以后你仍肯与我交谈吗？”

　　“救世主”以同样忽快忽慢的方式，分毫不异地予以答复，道：“我当然知道凌渡宇是谁，待会你会坐协和式客机往美国旧金山，与枭风展开你死我活的恶斗，你需要我的帮忙吗？”

　　凌渡宇终忍不住心中的惊骇，两手捧脸，叫了声：“我的妈啊！”

　　屏幕耐心的守候着。

　　凌渡宇压下心中的寒意，键入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屏幕现出：“我是全知的救世主。”

　　接着又显示道：“要毁灭枭风，必须了解现在犯罪集团的结构和行事方式，传统的那一套再不管用了，这世界开始起了根本的变化。通过卫星、电讯和行进的影音技术，人类踏进了电子的高速公路的起步点，任何人都可以参与，将讯息转化为知识与权力。凡不能掌握这技术的个人或团体，都会被淘汰。”

　　凌渡宇键入问道：“枭风的犯罪集团，又是怎样利用这方面的高科技去犯罪呢？”

　　“救世主”答道：“枭风手下有个非常杰出的计算机天才，是个叫野雄飞的日本人，受过高深的教育，但思想极端，一直希望能凭犯罪集团的财力作科技发展。你的战友之所以被他们逐一寻出加以杀害，正因他破入了兰芝小姐那间银行的金融网络里，窥见了所需的数据，这也是你们唯一的漏洞。”

　　凌渡宇再控制不了自己，忘记了键盘大叫道：“天啊！你怎么可以知道得这么详细？”

　　岂知“救世主”像听到他说话般在屏幕上答道：“因为我是全知的救世主。”

　　顿了顿续道：“野雄飞的首要目标就是各地的主要金融机关。每个庞大的犯罪集团，本身都是一股不可忽视的金融力量。从种种不法的活动中，他们得到了巨额的金钱后，洗黑钱是首要之务，那包括了在合法企业中的大投资，非法交易里大量钱银的调动。计算机敲诈更是野雄飞梦想的赚钱方法，没有东西比计算机病毒带来更严重的损失，又可打击对手，使别人所有正常运作由于数据遭到恶意破坏而瘫痪。野雄飞现正密谋着对探索者进行一项这样的恐怖活动，而且快接近成功了。”

　　卓楚媛出现在入门处，娇嗔道：“你一早起来鬼嚷着什么呢？噢！”

　　扑到他椅后，瞪着屏幕的文字。

　　那些字体化成血红的泪珠，流往屏幕的底部，然后消去。

　　最后打出“再见”的字样。

　　＊＊＊

　　凌渡宇甫踏出海关，便见到有若一座永推不倒的山岳般的“原野鹰”沈翎。

　　他仍是金胡金髯，粗犷中透出能令别人倾倒的温文气质，嘴角叼着根没有点燃的小雪茄，两手插在深黑的大口袋处，衣领反了起来，神采如昔，眼睛闪动着深刻的感情和笑意。

　　凌渡宇大叫一声，放下行李，与他紧拥在一起，互相拍着背脊，又端详对方的脸容。

　　沈翎毫不费力提起了他的重型手提行李，另一手挽着他臂弯，笑着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凌渡宇毫不客气责道：“竟敢抛弃海蓝娜，我要和你算账，早知如此，当时由我弄上手算了，免得你这家伙暴殄天物。”

　　沈翎叹道：“我是头不能被缚着的野猴，总要四处找寻刺激玩意，愈玩命的事愈爱做，她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盘起双腿可坐他妈的三天两夜。”

　　凌渡宇道：“没有人比我更明白你们的分歧了，本还以为凭她的魅力可把你改变过来，但你这样离开她，不会使她伤心难过吗？”

　　沈翎苦笑道：“表面一点看不出她因此事而受到伤害，不过由那天开始直至签字离婚，都没有和我说过半句话。”

　　“嘿！不要说她了，你还记得云丝兰吗？她仍是印度最当红的女明星，最近到好莱坞拍电影，说不定会在街上碰到她哩！”

　　这时两人来到最符合沈翎冒险家身份，四轮驱动的强力爬山车旁，车顶上还架着辆摩托车。

　　沈翎把行李扔到后座，钻进驾驶的位置。

　　凌渡宇一边坐入车子内，一边道：“当然记得！这么动人的美女，谁能忘掉？”

　　沈翎发动引擎，哂道：“忘不了只因尚未到手吧！你这家伙休想骗我。唉！”

　　最后一声叹息，显是为海蓝娜有感而发。

　　爬山车在公路上风驰电掣，逢车过车。

　　隆冬的旧金山，正下着丝丝细雨。

　　凌渡宇测览着迅速往两旁倒退的景色，道：“你听过‘救世主’没有？”

　　沈翎道：“你说的是那比任何计算机专家都要高明百倍，似乎精通世界所有言语，自夸全能全知的家伙吗？唉！他累得我白白花了数百小时呼唤他来说两句心事话儿，好看看他知不知道诺亚方舟被埋在哪座高山上。还没有告诉你，找寻诺亚方舟是我最新的计划。”

　　凌渡宇得意地道：“昨天我和他说过话了。”

　　沈翎两手一震，差点冲出了路面，失声道：“什么？”

　　凌渡宇遂把那天的事说了出来，听得沈翎捶胸顿足，大叫“救世主”待世人不公平，同时亦大为骇然。

　　难道他真是第二次的降临吗？

　　第一次发生在公元前四年，当一个名叫耶稣的孩子在伯利恒城一个马槽出世时。

　　沈翎猛地把车铲上了高速公路旁的草坡，煞停了车，别过身来，沉声道：“你知不知现在最快的解调器（Modem）的速度是多少？”

　　解调器就是把计算机与电话线连接起来的硬件，没有它计算机就不能“上网”。

　　凌渡宇明白他的意思，摊手道：“好像是128,000BPS吧！”

　　沈翎叹道：“这还不是问题所在，最关键是电话线本身的速度，任解调器如何快速，速度仍受电话线速度的最上限所决定。目前只有电视线路才可达到那种高速。”

　　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后，才接下去道：“一天更快速的线路仍未被使用前，像你刚才所说那十五分钟影音并茂的数据，以现在的线路速度，没有两个小时以上，休想尽数输到你的计算机内，但‘救世主’却在十五分钟内完成了，那代表他一是有方法提升线路的速度，又或根本不用通过线路输送讯息。”

　　凌渡宇早想过这问题。

　　一个高解析的画面，相等于五万个文字。

　　若要画面流畅兼质高，则影像不得少于每秒三十幅的标准，那即是说“救世主”至少须以每秒一百五十万字的速度来传送，才可使他看到那种感人的动画，再加上音乐，那是现在一般快速传讯百倍以上的惊人速度。

　　沈翎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凌渡宇不知他要干什么，跟着走了出去。

　　沈翎正欲把车顶马力强劲的摩托车卸下来，咕哝道：“若他真是救世主就好了，老凌，你该可以提早退休，陪我去找诺亚方舟，这世界有他负责去救赎不是有趣得多吗？天啊！”

　　沈翎瞪大了眼望着凌渡宇，后者奇道：“我又不是女人，有什么看头？”

　　沈翎胡子都耸动起来，一字一字地道：“下趟你找他时，老子必须在场，他既是全知的上帝，自然可以告诉我诺亚方舟在哪里。”

　　凌渡宇帮他把摩托车弄下来后，叹道：“还是那个妄想，你真信他的话吗？我却担心他是个天才兼狂人，那时人类就有难了。”

　　沈翎骑上摩托车猛扭油掣，引擎怒吼起来。

　　凌渡宇奇道：“你不是送我到兰芝的华宅去吗？现在改变主意去参加格林披治大赛吗？”

　　沈翎戴起头盔，指着远处山坡上一组房舍道：“你有手有脚，不懂自己去吗？我还要去接‘凤鹰’，你知这头美丽的雌老虎多么横蛮霸道，今晚我们在老地方见，记着！没有我在旁，不要碰任何计算机，否则莫怪我把你那对小手扭断。”

　　大笑声中，摩托车火箭般喷射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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