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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我整理思路,点头道:“好!问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满意,放你走。不满意,干掉你。堕落大亨为何要杀宝瓶?”

  小胡子惨然道:“我答我答。但说出来后,你须立即放我走,就算当可怜我,帮我一个忙,隔一段时间才中断遥控联系,因为我须立即逃亡,永远不回来。”

  我道:“这个没问题,但你不可有保留,否则会死在我手上。明白吗?”

  小胡子道:“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老板一个人清楚,我说的大部分是我的猜想。老板最憎恨的是自己平民的身份,令他没法进入贵族的统治阶层,故此他并不视堕落城为女王对我们平民阶级的恩赐,亦不甘心权势被局限在一个小小的星球上。鬼谍大人你曾为贵族,只是后来被贬为平民,该明白老板的心情。”

  我还是首次听到阿米佩斯王国内的阶级矛盾,看来芙纪瑶的女王并不是好当的。而锋原则是一个被贬的贵族,但他为何又信任我这个贵族“大公”呢?他真的相信我吗?

  小胡子续道:“老板虽然认识到堕落城的庞大实力,又看准其为号召平民阶层的最佳平台,但仍没胆子挑战贵族牢固的统治,最大难题是女王有良好的声望。直至贵族间因与拜廷邦合并的问题,出现了分裂,老板认为机会来了,首个目标是控制堕落城,但先要控制甜心,她只是一副超卓的机器,照道理没可能办不到,可是老板多次尝试,都落得灰头土脸,原因就是宝瓶在阻挠破坏。由此我们认定宝瓶是女王的间谍,派到堕落城来作甜心的守护者。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请鬼谍大人依诺放我一条生路。”

  我撤去控制他的能量。

  小胡子如获皇恩大赦,以最快速度溜了。

  我可以想象以前这里的模样,一个由重重迭迭陡崖峭壁合围而成的大深谷内,某一有心人匠心独运依随谷势建造一个几疑远离人世的神秘花园。水池、花圃、楼阁亭台广布其内,其上峰峦迭彩,林木参天,汤姆隆那丹星系的太阳透过云雾射进来,秘园奇花异树彩色缤纷,景色千变万化,美得难以描绘。

  可惜这该是千万年以前的情况了,不知经历过什么可怕的灾劫,整座崖谷像曾被烈火焚烧,土石焦黑,光秃秃一片,不见半根青草,遍地颓垣败瓦,道路难辨,只有一个破损不堪由合成金属制成高逾人身、覆碗状的大钟,孤零零的被弃置在废园的正中处。

  刚升上崖边的一轮明月,为它投下一个淡淡的影子,作破钟唯一的伴侣。

  我降落破钟之旁。

  这个依我们人类园林设计为蓝本建筑的谷园,正像银河文化般,多少风流,早成过去。不论阿米佩斯人如何迷恋银河文化,在堕落城呈现出来的,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小胡子该已逃离星系,而堕落大亨一党则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出了什么情况。

  我切断与对方遥控系统的连系,心神回到眼前的破钟,同时透过躯壳的神经撒出思感网。

  整个大火山区,每一道冲奔而下的大河,高低起伏的丘陵,尽在我掌握中,却杳无人踪。

  难道宝瓶听到钟声,才急急赶来,这是不合情理的,关键肯定在破钟上。

  我伸手轻抚破钟,冰凉的感觉传入掌心,出奇地钟体没沾上尘埃。我下步该怎么走?堕落城的情况就像一个错综复杂的棋局,可能性很多,不同的棋着会有不同差异的后果。我的目标是大黑球,但涅尼迦南之星却引起我的好奇心。它能引来秀丽、比尔等争相竞逐,该是事关重大,甚至可能影响宇宙三国的争雄斗胜,我岂可坐视不理?

  锋原的采采又是怎么一回事?假设她只是虚拟世界里的人物,如何把定情珠又或涅尼迦南之星交给她?我如深陷迷雾之中,没法掌握事情的真相。

  “当!”

  我一掌拍在破钟上,发出激荡深谷的钟鸣,意想不到的情况,奇迹般在我眼前发生。

  变化起自破钟,构成钟体的粒子活跃起来,像有一双无形的手,为它开始进行修复的工程,又如我敲钟的鸣震,开启早深埋钟内的一个程序,不片刻它再不是先前破损的烂钟,而是一个金光灿烂、如若新制的大钟。

  能量流以金钟为核心,洪潮般往深谷扩散,花草树木从地面长出来,本须历时以年计的生长过程在眨眼间完成,颓败的破砖碎石自动重组,桥、池、路、亭、阁一一重现四面八方。崖壁处爆裂喷泉,哗啦声中直泻而下,清澈的流水满注干涸的河道,片刻间我想象中的园林美景在月色下复活。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在四周发生的奇景,最令我震撼的不是造成如此几近神迹的力量,而是其内涵。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每一根草,我都可以叫出它们的名字,对它们我不单熟悉,还有最深刻的感情,因为它们都是曾在圣土存在过的植物。

  我再没法回想深谷之前了无生气、颓败死亡的气息。山谷四周奇峰竞出,林木茂密,碧水流经谷底血脉般的大小溪河,形成数以百计的飞瀑彩池,水动石变,在月照下美景交织。

  樟子松、红松、落叶松各类松树,杨树、桦树、胡桃、水谷柳、榆、椴、色木等等纷陈罗列,蓊郁苍莽,在阵阵长风下轻摇摆舞,沙沙作响。左方一个桂树林的香气,随风扑鼻,比美酒更令人迷醉。各式鲜花、大红花、玫瑰、菊花、芍药、幽兰在园圃内盛放,五色斑斓,七彩缤纷。

  我看得头皮发麻,屏止呼吸。目睹此似是针对我这最后一个人类的精采表演,我一时间失去思考的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转身,一道碎石小径迂回而去,穿过一座竹林,通往一座宫殿般富丽堂皇的建筑物。

  找深吸一口气,收摄心神,举步前行。

  我拾级而上,登抵建筑物的大门前,下意识地找寻门铃一类的设置时,大门缓缓张开。

  我头皮发麻的往里看,首先吸引我的是在上方垂吊下来的伞形水晶吊灯,照得广阔的厅堂如同白昼。这么一个在圣土文物房子惯见的景象,在这银河文化毁灭六千多万年后离圣土以亿万宇宙光年计的另一星球出现,是多么不可思议。画饰、精巧的家具、银质的枝形烛台、沙发、红木高背椅几,组合而成古色古香、美轮美奂的安居环境。

  眼前绝不是一个银河文化以外的异族根据残破的资料片断能模仿的,即使我们以前圣土的考古专家,怕也没法这样无微不至地重现不知多么久远前的厅堂。

  我心中充满疑惑。

  目光投往墙上的挂画,几敢肯定是我们人类圣土古代大家的油彩作品,可是由于我对古艺术见识浅薄,所知有限。噢!我的老天爷,这一幅我见过,画题好像叫《星夜》,可惜我忘了画者的名字。那种把星空变成像内心挣扎的特别景象,到此刻我仍有深刻印象,不会认错。

  银河文化不是早已完蛋了吗?遗留下来的只有支离破碎的残屑,例如从一块酒樽的碎片发现酒的残余。怎可能连我这身为银河人也只有模糊记忆的东西,却完完整整地重现此地呢?这是不可能的。

  我一步一步朝《星夜》走过去,脑袋一片空白。隐隐中我感到事情极不寻常,却没法具体说出不寻常处在哪一方面。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我没有回过头,沉声道:“宝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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